正文 吃霸王餐
迎客的小厮见人进来,习惯性地上来打千招呼,抬头一看璃月的打扮,迎候的话却生生梗在喉中。
璃月趾高气昂地看看堂中的众酒客,扬声问道:“有雅间吗?”
小厮回过神来,迟疑道:“有是有,不过……”他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璃月,怎么看,都觉得她身上没钱。
璃月笑,风情万种的,引得众酒客纷纷停下杯箸转头看来。
璃月见状,笑容一收,冲小厮喝道:“看见没,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你还怕姑奶奶我吃饭不给钱?麻利点前面引路,否则休怪我踢烂你屁股!”
众酒客先是惊讶于璃月的美和惊世骇俗的穿着,后来听到这么一个小女娃居然匪气十足地自称“姑奶奶”,俱都笑了起来。
小厮一惊一愣,抬眸看到璃月身后气定神闲的曲流觞,心中才有了点底,点头哈腰地带两人上楼去了。
在雅间坐下后,曲流觞看着对面的璃月,万分敬佩地低声道:“我很好奇,明明身无分文,缘何你还能那样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难道还怕我吃饭不给钱吗’,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璃月笑,道:“换你指定不敢是不是?所以,你只能被包养,而我,就是能包养你的那个人。”
曲流觞看着她得意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猜测道:“你不会……”
“霸王餐,没听过啊?”璃月笑嘻嘻道。
曲流觞倒吸一口冷气,愤世嫉俗地指着她,指尖甚至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道:“你一个姑娘家竟然来吃霸王餐?你真是,真是……真是太他娘的横了!”
两人相对大笑,少时,酒菜上齐,曲流觞瞠目看着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桌子正中甚至还有一只金黄酥香的烤全羊,他叹息道:“这也未免太霸王了,待会拿什么付账啊?”
“把你押这做半年苦力呗。”璃月不假思索地说着,拿起盘中的匕首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来,笑着放到曲流觞面前的盘中,道:“尝尝看,和马匪在一起的时候,我最爱吃这种烤全羊了。”
尽管心中还有疑虑,但饥肠辘辘的曲流觞究竟还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嘟囔一句:“人家要我这个大男人干什么?把你留在这还能弹弹琴唱唱曲,债也能还得快些……”后面几个字说得不太清楚,因为他的嘴已经被喷香的羊肉给塞满了。
璃月饕餮之象毕现,不仅自己吃得不亦乐乎,还不忘大块肉大碗酒地赏赐一旁的檀郎,含糊道:“檀郎,敞开肚子吃,吃饱一点啊,待会还要靠你呢。”
不多时,满桌的酒菜被风卷残云般席卷一空,两人一狗都撑得瘫在那里不想动弹了。
曲流觞仰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对面酒足饭饱后显得昏昏欲睡的璃月,懒洋洋地问:“现在怎么办啊?”
璃月回过神来,一手撑住桌沿坐直身子,打起精神道:“老办法。”说着,从桌上拿起一根被啃得精光的羊腿骨头,递给一旁的檀郎,道:“咬着,乖。忍一忍啊,要不这样,下一顿人家的桌上就会出现烤全狗了,我这都是为你着想啊……”
檀郎咬着骨头,眼神好不哀怨地看看璃月,又看看曲流觞,无言质问:你们这两个还算是人吗?跟着你们吃顿饭还要我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曲流觞别过脸看向窗外,假装赏景,眼角却忍不住向后偷瞄,想看看璃月究竟意欲何为。
璃月皱着眉头,深情款款道:“檀郎,你要明白,薅(hao)在你身,痛在我心呀。”边说,边毫不留情地从檀郎身上揪下一大把狗毛来。“咔嚓!”檀郎口中的骨头应声而断,它万分委屈地悲呜一声,软倒在地。
此时璃月却没空理会它了,仔细地将狗毛撒上那被剐得只剩一个骨架的烤全羊上,然后放声大叫:“来人,快来人呐!”
楼中小厮应声而来,看看狼籍一片的饭桌,问:“客官,有何吩咐?”
璃月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那只烤全羊的骨架,一边咳嗽一边艰难道:“羊毛没刮干净,把我的喉咙卡住了……啊,我不行了,快叫你们掌柜的来……快……”神情之痛苦,仿佛真的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
小厮露出了然的神色,显然这种情形已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好叻,客官你稍候。”就走了。
璃月松开手,看着对面笑得直喘气的曲流觞,一脸不悦。
“羊毛卡住了喉咙,哈哈……你太有才了……”曲流觞为她鼓掌叫好。
璃月大眼一瞪,道:“敢笑我?下一场戏你来演,凭什么两个人吃饭我一个人吃亏啊?”
曲流觞忙收住笑容,一本正经地向璃月竖起大拇指,万分诚恳道:“璃月,你真是太聪明了,能想出这样合情合理却又奇妙无比的办法来,真是令我望尘莫及敬佩有加。”
璃月哼一声,高傲地侧过脸,道:“这样的大实话应该早点说……”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女子尖利的暴喝:“谁说我的羊毛没有刮干净?奶奶的,霸王餐吃到我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我是在哪条道上混的!”
璃月和曲流觞同时惊讶地循声看去,却只见两把明晃晃的菜刀挟着呼呼的风声迎面削来,两人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两把菜刀擦身而过,砰砰两声钉到桌面上,带血的刀身犹自轻颤不已。
璃月惊魂未定地轻拍胸口,惊叹道:“我的娘啊,比我还凶悍!这下可碰到硬点子了!”
不待两人有所准备,门口早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人,长眉凤目,高挑丰满,火红的衣裙蜜色的肌肤折射出与众不同的风情。
璃月一见便乐了,跳起来叫道:“阿纱姐!”
本来怒气冲冲的女子闻声,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击掌道:“璃月,怎么会是你?”
璃月张开双臂迎上去,嚷嚷道:“阿纱姐,我好想你啊!”
阿纱备受感动,有些热泪盈眶地迎上来,一把抱住璃月道:“太好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呢。”
璃月悲声道:“怎么会呢?我是不会舍得抛下你撒手而去的。不过,阿纱姐,为了我能继续好好地活在你身边,这顿饭钱先替我垫上吧。”
曲流觞在一旁看着喜滋滋地趴在女子肩上满面奸笑,声音却悲苦可怜的璃月,目瞪口呆。
阿纱爽快地应承:“那还用说!”放开璃月之后,看看她狼狈的穿着,又皱眉道:“璃月,这是怎么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几年来你都干嘛去了?怎么混的这么惨?”
璃月讪笑,讷讷道:“本来还是可以的,就是后来遇人不淑,劫财劫色,所以……”
“谁?胆敢欺负我小妹,活腻味了吧?告诉我他是谁,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阿纱怒发冲冠,声浪喧天。
璃月娇羞无限地低下头,小声道:“这个……我,我不敢说……”
阿纱愣了一愣,突然回过味来,倏地扭头打量一下一旁不明所以的曲流觞,一把拔出桌上血淋淋的菜刀就逼了过去。
曲流觞看着目露凶光一言不发步步逼近的女子,后退一步却抵到窗边,退无可退,紧张地看着她那沾血的菜刀,问:“你你你想干嘛?千万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冲动要犯错的……”
刚说到这里,菜刀已迎面劈来,他一下止住话头,闭眼等死。
刀锋挟着一股劲风,在他鼻尖前三寸处堪堪停住,一滴血甩到他鼻梁上,他瞬间恶心得皱了眉。
这是什么血?好腥!
“看你他娘的人模狗样的,想不到这么禽兽不如!你知道她才多大吗?她才十六岁,刚刚及笄,就被你这条披着人皮的狼给糟蹋了,你还算人吗?你要真这么饥渴难耐,你来找我啊,看在你这张小脸长得蛮俊的份上,说不定姑奶奶我会纡尊降贵答应你的苦苦追求的。可是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去死吧!”阿纱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完,扬起一刀就要劈下!
曲流觞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一旁憋笑憋得快出内伤的璃月吼道:“喂,还不来说句公道话,谁劫你了!”
璃月捂着肚子踉跄过来,笑着一把拍上阿纱的肩,道:“阿纱姐,他是我刚交的朋友,曲流觞。”
……
通过一番介绍,曲流觞了解到原来秦璃月自八岁到十一岁之间是跟着一个马帮混的,而大她四岁的傅红纱当时在马帮中算是她最亲近的人。
后来马帮覆灭,她们两人也失散了,秦璃月去了九华山,而傅红纱则被这家酒楼的掌柜收留,做了这里的二把手兼厨娘。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讲不完的话,讲着讲着,两个性格活泼的女人就互相揭起短来。
傅红纱转过脸,对正在喝茶的曲流觞笑着道:“曲公子,你能猜猜看璃月这家伙抢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东西是什么吗?”
曲流觞挑眉,看着认识不到一天的璃月,微笑道:“该不会是人吧?”
“唔?”璃月刚啃了一口苹果,闻言转眸向曲流觞翘了翘拇指,道:“果然跟我心有灵犀,不愧我养你一场。”
傅红纱笑着一手搭在璃月肩上,道:“每次想到你把那南佛太子背回来的样子,我都忍不住要笑。想想看,当时你十岁,那太子也有九岁,你怎能背着他跑那么快呢?”
璃月清了清嗓子,道:“当时我见他们那么一大帮人护着那个袋子跑得飞快,还以为里面是多值钱的宝贝呢,我哪知道那是什么劳什子太子啊?要不是有这么一出,我们还不必逃到西武来呢,真他娘的晦气!”
傅红纱闻言,似想起了悲伤往事,笑容微消,叹气道:“是啊,如果不来西武,风老大他们,也许就不会死。”
璃月见她伤感,忙转移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家伙不是太子的话,我就把他养着。那时候他便细眉大眼细皮嫩肉跟个玉娃娃一般,养到现在定然也是个美男了。”
阿纱好气又好笑,却仍是道:“璃月,你就从没想过要为风老大他们报仇么?即使不为他们,为我们自己,我们也要查出下毒手的那群王八蛋到底是谁,如果那天不是正好轮到你我两人出去踩点的话,我们肯定也不能幸免于难。”
璃月摇头,道:“阿纱姐,你知道的,我从不记仇。”
阿纱看着她,半晌,侧过脸道:“现在我只想找到须弥。”
听到须弥两个字,曲流觞的目光几不可见地闪了闪。
“怎么?他也没死么?”璃月问,神情却有些古怪。
阿纱点头,道:“至少,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这四年多来,我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江湖上好像很多人也都在找他,却都一无所获。对了,璃月,你既然没死,为何不等我回来一起走?”
璃月呵呵地傻笑着,心中暗道:废话,好不容易从须弥那个贼精手里抢来一包袱金银珠宝,如果不赶紧开溜反而等你回来平分,我不就成了脑瘫了么?
眼珠转了几转,借口已拼凑完成,她清清嗓子,道:“回去一看风老大他们都死了,我都吓傻了,转过身拔腿就跑,跑了三天三夜都没敢停下了,所以……”装作心有余悸地看看阿纱,她没有再说下去。
阿纱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想也是这样。”
曲流觞看着一脸单纯的阿纱和一脸无辜的璃月,差点没笑出声。
璃月用眼神狠狠地剜着曲流觞,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对了,阿纱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嫁给望春楼的楼主么?”为免她想太多,璃月没话找话。
阿纱笑而摇头,道:“他的年纪都可以做我老爹了。接下来,如果还是找不到须弥,只能回朱武门去。听说现在朱武门比以前更富饶热闹,我想回去看看。璃月,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璃月想了想,踱步到窗前,看着下面的街道,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有妓院有赌坊,我想把它接管过来。”还在靠双手?怎么能够爽?论坛声誉保证! 高级硅胶视频范冰冰下体真实状态倒模而成 高度仿真阴部外形,肤质柔软细腻!内置大颗粒突起,贴近女性生理构造,体验更真实感受...吞吐有致,不可抵挡!点击进入
傅红纱似吓了一跳,看着璃月的背影道:“璃月,这里可是血影宫的地盘,血影宫你总该知道是个什么所在吧?”
“叶千浔,血影宫新宫主,三年前刚刚继任,两年前与东仪杀手世家慕容一族成为盟友,去年将东仪东半境的月潇山庄势力全部肃清。作风狠辣行踪诡秘,手段残忍无心无情,人称,夜魔。”璃月头也不回,淡淡道。
傅红纱道:“既然你知道,想必也该清楚,这两年血影宫实力大增如日中天,除了皇族和月潇山庄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可以与之相抗衡,你也不要去捋虎须了。”
璃月转身笑道:“阿纱姐,你想多了,我要的不过是这条街而已,即便要捋胡须,捋的也是阿猫阿狗的胡须。对于血影宫而言,谁替他们管这条街不是管啊?朱武门那么远,环境又不好,我暂时不打算远行呢。”
阿纱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就随你吧。”
言讫,看看一旁的曲流觞,又揶揄道:“哦,说来也是,身边有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相伴游江湖,谁愿意回那风沙漫天的地方去?”
璃月笑得比阿纱更暧昧,挥挥小手道:“心里知道就好了嘛,何必说出来呢?我家小乖很害羞的,看,脸都红了。”
曲流觞在两个女人色狼般的目光和奸笑中恨不能一头撞柱而死。是,他脸红了,但那是气红的好不好?
看那两个女人如出一辙的奸诈模样,曲流觞忍不住心中感叹: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一想又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此时和她们共坐一起喝茶谈笑的他又算什么呢?
嗯,可以这样说,他是不小心身陷狼窝的纯洁小羊。
正文 阉是王道
三日后,月潇山庄,临风馆画云轩。
玉无尘临崖而立,挟着丝丝雾岚的山风漫卷着他雪衫黑发,清隽的身姿似欲乘风归去,飘然欲仙。
他垂着乌黑的眸,纤长的睫毛被雾霭蒙上一层细小的水珠,眨眼间丝丝沁凉。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扇,宽大的袍袖中露出清颀的腕骨一截,玉白通透的色泽竟与他手中的那柄玉扇不相上下。
他目光怔怔,若有所思。
出岫端茶进了画云轩,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少爷,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说都没有发现璃月姑娘的行踪。伴花眠谢娘也说璃月姑娘没有回去过。”
玉无尘抬眸,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叫他们都回来吧。短时间内,她必是不想再见我了。”
出岫见状,道:“少爷,黎母山一行并非是您本意,您缘何不向璃月姑娘解释呢?如果解释了,许是璃月姑娘就不会离开了。”
玉无尘摇摇头,道:“大哥做的,与我做的,又有何区别?我默认了,她最多恨我,不会杀我。可若让她知道此番是大哥设计了她,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与大哥,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受伤。”
出岫不语。
伸手扶住裹着云丝的亭柱,玉无尘叹息一般道:“五年了,她终是不信我……”
出岫看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心知璃月姑娘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可惜璃月姑娘当局者迷,竟看不到少爷的真心。
“少爷,方才大少爷派人来说,东仪的延熙郡主昨日来了庄中,点名要看九华山三大绝景,大少爷问您见是不见?”出岫转移了话题。
裴延熙,东仪国琛王裴邦卿的独女。裴邦卿是东仪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太后对裴家一直护佑有加,尤其对弟弟的这个独女那真是百般怜爱万般恩宠。在东仪,裴延熙的地位和待遇比真正的公主还要高,连燕瑝这个皇帝,对这个比自己仅仅小三天的表妹也要敬让三分。
玉无尘略作思考,随即道:“见。”血影宫如今大有独霸东仪国的势头,当此紧要关头,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关系,都要积极的利用起来。裴延熙,是个很好的拉拢目标。
*
望春楼旁有一所大妓院,名叫瑾瑜阁,一向车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
妓院二楼雅间,两名容貌姣好的女子一边弹琴一边依依呀呀地唱着艳曲。璃月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榻上,头侧站着一名少女,正力道轻柔地给她捏着肩,榻尾坐着一名少女,手法娴熟地给她捶着腿,榻边还跪坐着一名少女,用小银叉喂她吃水果,当真是好享受。
曲流觞不好这一套,独自坐在一边喝茶。半晌,他开口问:“你当真认识叶千浔?”
璃月笑着睨过来,反问:“你说呢?”
曲流觞想了想,道:“我看你昨日对那于万峰说的头头是道,连叶千浔所用之武器日月弯刀都说出来了,该不会又是编的吧?”
璃月笑得浑身颤抖,乐不可支道:“原先我当只有那家伙长了个跟猪一样聪明的脑袋,原来,你这厮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曲流觞不以为意,看着她不语。
“怎么?不服气?”璃月撑起身子,推开身侧少女递到唇边的水果,道:“那我给你分析分析啊,于万峰,也就是现在这条街的主人,在血影宫,那也就是个屁一般的存在,他有可能认识血影宫主叶千浔么?不可能。所以,我怎样描述叶千浔只是其次,关键是我说我是叶千浔的女人,就能把他镇住,懂了吗?”
曲流觞挑眉,道:“镇得一时,镇不得一世。”
璃月无所谓地重新躺下,道:“我也没想镇一世,只是懒得动手杀他罢了。见到他上面的那个人,才是我的目的。”
曲流觞了然,不由笑而摇头,道:“真是狐狸般狡诈。”
璃月洋洋得意道:“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混很有前途啊?这才哪到哪,只要你伺候好我,以后好处多得是。”
曲流觞假装没听见,重新别过脸去喝茶听曲。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个很严肃的问题。”璃月忽然又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问榻旁的三个少女道:“如月,如花,如梦,你们三个有谁开过苞了?”
曲流觞闻言,额上冒出三条黑线: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三名粉头羞羞答答地看了看彼此,道:“回老大的话,我们……都开过了。”
璃月一击掌,甚是兴奋道:“太好了,你们告诉我,第一次痛不痛?”
“咳咳,那个,我先出去一下。”三人还未回答,那边曲流觞却站起身来,脸色微窘要往外走。
“站住,别以为事不关己,你现在是我包养的男宠,了解女人在床上的真实感受是你的第一项任务。坐下,好好听着。”璃月唤住他道。
曲流觞额角冒出好大一颗冷汗,她姑奶奶想假戏真做啊?
正欲回身辩驳,却见璃月瞄了眼地上的檀郎,笑眯眯地对他道:“它也是公的,如果你自觉连它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如的话,请吧,大门为你敞开着。”
士可杀不可辱!心中冒出这句话时,曲流觞义无反顾地重新坐下,心道:你们敢说,我还不敢听不成?
见他不走了,璃月嘴角勾起一丝奸计得逞的坏笑,对三人道:“你们继续。”
三人异口同声:“痛。”
“哦,果真是痛的,那,是不是以后每次都会痛?还是只是第一次会痛?”璃月问。
如月想了想,道:“前几次都很痛,三四次后就不那么痛了。”
“不对,第二次就不痛了。”如花反驳道。
“你们说的都不对,第一次也就一开始的时候痛,后面就舒服了。”如梦振振有词道。
璃月看看如月,又看看如梦,第一次觉得有些为难,不知该相信谁好。
“那个,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感觉会这么不同?”璃月问出了她以为是关键的问题。
“其实,说实话吧,痛不痛,有多痛,或者痛多久,应该取决于男人的那个,哎呀,就是那个的大小。”如花红着一张还算俊俏的脸,一针见血。
此言一出,如月和如梦倒没有反对,而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璃月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说,男人那个越大,第一次就会越痛,反之则不会那么痛,是不是?”
三人鸡啄米般点点头,如梦又补充道:“不过,到后面,男人那个越大也就越舒服,很矛盾的……”
璃月挠了挠头,有些迷惑道:“那怎样算是大,怎样算不大呢?”
如月等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由如梦做代表开口道:“没有个参照物,我们也不好跟你形容啊。”
“参照物……”璃月咕哝着,突然灵感一现,转头看向曲流觞……的胯间。
当着他这个大男人的面,公然讨论男人的“那个”,此刻还用目光火辣辣地看着他,无言地要求他把自己的“那个”亮出来给她做“参照物”?
这女人,真是……真是绝了!
曲流觞顶着一张涨成猪肝色的俊脸,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抱起地上的檀郎,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檀郎,你不觉得闷得慌吗?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
经历了下午讨论“那个”的事件,直到吃晚饭时,曲流觞才算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璃月瞄了两眼对面埋着头使劲扒饭一声不吭的男人,暗笑了一会儿,问:“你原是要去哪里啊?”
曲流觞心思转了转,道:“听说过天圣宫吗?”
璃月露出无聊的表情,淡淡道:“就是那个被三国奉为圣地的神殿,据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地方?”
曲流觞点头,道:“六年前,天圣宫主殿中天钦宝盒的钥匙被偷,天下所有人都在寻找这把钥匙,我的一位朋友对此也感兴趣。”
璃月看他,问:“那你呢?”
曲流觞浅笑,道:“我正好闲着无聊,四处游山玩水的同时顺便帮他打听打听。”
璃月黑亮的眼珠转了转,问:“那宝盒中有什么宝贝啊?值得这么多人关注?”
曲流觞道:“听说,里面有绝代帝师的临终预言,预言揭示了在未来的几年或是十几年中,三个国家中将出现一位天命所归的王者,王者将顺应天意所向披靡,带领着他的臣民们灭亡其他两个国家,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
璃月小手托住下巴,道:“无聊,那他们干吗不直接把宝盒偷走,偷钥匙有个屁用。”
曲流觞笑道:“听说那个宝盒有半间房子那么大,而且是精钢制作的,没有钥匙,任何人都休想用蛮力打开它。”
璃月重新拿起筷子,道:“那就不要打开好了,反正就算统一了迟早也会再分裂的。”
曲流觞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顿了顿,又问:“那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璃月抬眸,笑得开心,道:“比起你的来,我的目标就实际而有意义得多啦。我希望,天下所有最美貌最有钱最有权势的男人都来追求我,我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个最合胃口的,其余的都留作备用。”
曲流觞闻言,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忙用手掩着,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看着脸上稚气未脱的女孩,笑道:“嗯,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将上下而求索。”
正在此时,瑾瑜阁老鸨红妈妈扭动着圆球似的肥胖身躯,满头是汗地进来向璃月道:“璃月姑娘,外面有个男人嫖了姑娘不给钱。”
虽然璃月才来了两天,但自从进门第一天将瑾瑜阁十几个打手打得满地找牙后,她便自动升级为这座妓院的幕后老大了。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来问我?一个字,阉。”璃月伸筷夹了个虾仁,眉眼不抬道。
红妈妈有些为难道:“可是,他说他是隆庆王府的郡王。”
“他娘的,也就是说他有钱,但他就是不给是不是?吩咐下去,用最钝的刀给我阉他两个时辰。记住了,是两个时辰,谁要是没到两个时辰就把他给阉干净了,我就他娘的阉了他!”璃月火大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怒冲冲道。
红妈妈怔在原地。
“还不快去,有事我担着!”璃月喝道。
红妈妈忙答应着去了。
“正道邪道,阉是王道!最他娘的讨厌逛窑子不给钱的臭男人!”璃月咕哝着,拿起筷子重新吃饭。
曲流觞抬眸看着她,道:“这样对待一个郡王,抓住了可是要灭九族的。”
“九族?呵呵,我秦璃月无牵无挂,一人便是九族。哦——你这家伙贪生畏死怕受牵连了是不是?”璃月停下筷子,不满地看着曲流觞。
“好心当成驴肝肺,算我没说。”曲流觞别过脸,继续喝汤。
璃月见状,倒又笑了起来,正待重新大快朵颐,红妈妈却又上来了。
“又有什么事啊?”璃月不耐道。
“那个,璃月姑娘,于万峰在街口骂骂咧咧,叫你……滚出去呢。”红妈妈战战兢兢道。
璃月放下筷子,叹道:“有些人呐,留他一条命他便像苍蝇一般烦个没完,非得一掌拍死,才能清净。”
她站起身,抓了一根烤羊排在手上,对曲流觞道:“你先吃,我马上回来。”说完,一边啃着羊排一边下楼去了。
听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曲流觞起身,一言不发地尾随而去。
正文 还我玉佩
长长的街道两侧彩灯高悬,旌旗招展,看上去十分繁华,只是街上不见一个人。
走到街东的一株大杨树下,曲流觞抬眸一看,大概百十米开外的灯火阑珊处,璃月背对这边,与三四十个黑衣大汉对峙着,娇小的身影在那群男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和无助。
曲流觞仰头看看树冠,欲上树看个仔细,还未动作,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趴在了他大腿上。他低头一看,却是檀郎。
曲流觞指指树冠,无声地问:“你也想上?”
檀郎轻哼一声,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曲流觞无奈,轻声道:“喂,你不过是只狗,走过去看也没人管你啊。”
檀郎闻言,立刻翻脸,目露凶光,掀起嘴唇露出里面尖利的獠牙,说实话,那牙还真不是一般的吓人,又长又尖,白森森的。
曲流觞立刻举起双手表示妥协,然后在檀郎收起它的獠牙后,满面悲苦地俯身抱起这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斤的大狗,悄无声息地上了树,拨开树叶向璃月那边看去。
屏息凝神后,只听那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嚣张道:“我说宫主怎么会看上你这胸都没有的黄毛丫头,敢情你他娘真的是在骗人!妈的,白被你唬了一场,今天要不让你尝点苦头,你不知道你于爷爷的厉害!”
璃月闻言,轻笑一声,抬起右手,也不见她做什么动作,眼睛一眨,掌中突然多了一抹银光,匕首般大小,月牙形,锋芒闪耀,冷意袭人。
树上的曲流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有理由相信,她刚刚施展的武功,乃是失传已久的“血魔宝箓”中的精髓——幻兵。
江湖中几乎人人都知道“血魔宝箓”,在浩如烟海的各种神功秘籍中,只有这一种,在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后,能让人用自己的真气化成自己想要的任何一种兵器,因而,它常被与妖术魔法混为一谈。
又因其威力巨大修炼方式极其痛苦,近三十年来,在江湖中几乎看不到它的踪迹。他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关于这种武功的描述,想不到,今夜竟能亲眼看到有人施展。
而且,能到达幻兵的境界,血魔宝箓的修为至少已在五层以上,可下面的这个女孩,才刚刚及笄而已……
于万峰显然也看呆了,怔了片刻,失声叫道:“幻兵?血魔宝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璃月不答,“哈!”的一声娇喝,身子一旋,如一阵淡青色的风一般卷进人群,挟着致命锋刃的旋风,何人能挡?
惨叫声此起彼伏,于万峰按着大刀惊惶地四处看着,但除了不断倒下的人影外,他什么也看不清。
仿佛只是眨眼间,周围重归安静,浓烈的血腥味开始在夜风中漫延。
于万峰愣怔地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刚才还生龙活虎跟着他来收复地盘的三十七个手下,一瞬间全都命归地府,甚至于,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那他呢?他来得及吗?
浑身一颤,他迅疾转身,女孩果然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他紧张得倒退几步,一把抽出腰间三尺多长的青钢大刀。
璃月正低眸仔细看着左手食指上溅到的一滴血,见它色泽鲜艳,她缓缓将手指伸进口中,尝到那丝血腥味,又“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抬眸看着于万峰。
于万峰面色苍白,面前这个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女孩在他眼中早已不是女孩,而是嗜血的修罗。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握刀的手不要颤抖,颤声道:“这里送给你,我再不来要了。”
璃月浅浅一笑,天真中带着一丝稚气,道:“你怎能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再送给我呢?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于万峰一愣,结巴道:“那……那你想怎样?”
璃月幽幽道:“我本不想怎样,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那句话!”
于万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力气将手中的刀举起来去劈她,终是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问:“哪句话?”
“说我没胸!”璃月说完,右手食指突然向前一伸,一点白光迅若流星般向于万峰的眼睛疾射而去。
于万峰还未反应过来,右眼突然一黑,然后,剧痛撕心裂肺地袭来。
“啊——”他一声惨叫,丢下大刀双手捂住血流如注的右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璃月上前,毫不留情地当胸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道:“妈的,说我没胸!你他妈以为女人生下来就是前凸后*翘的啊,我今天先废了你的双眼双手,再阉了你,叫你评论女人的胸!叫你评论!叫你评论!哼!”
她看似撒泼一般的乱踢乱揍,其实都是暗含内力,没几下,于万峰便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连“饶命”两个字都叫不出来了。
璃月大概也觉得解恨了,直起身揉了揉揍疼的拳头,吹一声响亮的口哨,瑾瑜阁中应声奔出十几个大汉,按着璃月的指示将那些尸体全部扔进河里。
到最后,就剩于万峰还躺在那里,有人凑过来讨主意:“老大,于万峰怎么办?”
“刺瞎他的左眼,剁了他的双手,再把他阉干净,扔到河里喂王八。”璃月面无表情地吩咐。
手下人很快依言而行。
树上的曲流觞听得不寒而栗,看着缓缓走来的女孩月光下一尘不染的容颜,心中的感觉难以言述。
那是,类似亲眼看着一幅绝好的锦绣被撕碎的感觉。
女孩走到树下,头也不抬地凉凉道:“热闹看够了吧,还不下来?”
曲流觞抱着檀郎下了树,目光有些沉重地看着她。
璃月也看着他,笑容恢复了之前的纯洁和明媚,问:“怎么了?吓到你了?”
“手段不算太残忍,但,相对而言,你的年龄却太小了一些。”曲流觞坦诚道。
璃月转过头,淡淡道:“人的心性本来与年龄也没有太大关系,经历才是关键。”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街道缓缓走去,曲流觞胸口有些发闷,同时,也有一丝好奇。
她到底都曾经历过什么呢?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磨难才会有这般狠戾的心性?
呵,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每一面都必须了解透彻,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成为朋友?
正想着,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遥遥地从街道那头传来,璃月骂:“他娘的,要不是刚打过一架了,非叫这些家伙下来扛着马走不可!”
曲流觞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明白她脑子里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抬眸一看,五六个黑衣人已策马跑进街道,马是好马,每一匹都高大健硕,奔跑速度极快,以至于远远看去,五六个黑衣人就像一小团旋风卷过街面,两侧的彩灯旌旗被撩得一阵乱晃。
眨眼间,马队已来到身侧,璃月该是真的无暇理会,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自顾自地慢悠悠往前走。
倒是曲流觞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刀锋般的目光在他眼前一闪,一声长嘶,左侧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勒住缰绳。
因在急速奔跑中,骤停的惯性让身下骏马尖嘶着往前跃了几步,“刷”的一声两腿抬起,直立起来。
而它背上那个黑衣黑发的少年却身影一闪,鬼魅般晃到璃月面前,一言不发右手一扬,闪电般一个手刀向璃月肩颈处劈去!
曲流觞心中一紧,抢前一步“嘶”的一声挥出一条银光,蛇一般刺向来人的华盖和巨阙两道死穴,手法之快竟令人目不暇接。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一个旋身后退几尺,避开曲流觞的攻击。
双方站住,心中都有些微惊。黑衣人惊的是,他差一点伤在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男子之手,却连他用的是何种武器都没有看清楚。
曲流觞惊得是,自他行走江湖以来,能在他的月痕下全身而退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个少年不仅能及时收住凌厉的攻势,还能游刃有余地避开他的月痕,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双方只顾注意交手的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刚才黑衣少年突然发难时璃月的动作,她腰部一扭双肩一倾,像是迎风的弱柳般扭出不可思议的弧度,瞬间便从他的掌下滑了出来,即使曲流觞不出手,她也绝不会吃亏。
其余五个黑衣人很快来到黑衣少年身后,个个动作矫捷气质冷冽,不似一般的江湖中人。
璃月回过神来,恼怒地抬头一看,少年至多十六七岁,脸庞线条干净利落,双眉似剑,五官极其俊美精致,却因为他太过冷酷的气质而显得有些锋芒迫人。
束起的黑发在夜风中张扬,眉目间霸气隐现,修长的身材在一袭合体黑衣的包裹下十分傲人,像是一柄蓄势待发的剑,冷冷地传达着他的威力和煞气,清爽宜人的春夜似乎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温度骤降。
璃月看着灯光下冷冽俊美的他,脸上扬起荼蘼般绝美的微笑,粉润的小嘴温柔而优雅地轻启……
“你他娘的干吗?抽疯啊!”
本来满心戒备看着黑衣少年背后那名老者的曲流觞一下便散气泄功。
这家伙的表情和言语就不能稍微相合一些么?天南地北恁地让人发笑。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黑如深渊一般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烁着冰雪般的光芒,薄唇轻启间,字如冰珠:“还我玉佩!”
璃月一怔,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你说什么?”
“还我玉佩!”黑衣少年盯着她,像是盯着一只寻找已久的猎物。
正文 落荒而逃
璃月有些无奈地仰头,在一众惊异且戒备的目光中蹬蹬地走到黑衣少年跟前,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然后,泼妇骂街!
“你他娘的有没有搞错啊?老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有你这么打劫的。大街上随便拉一人,嘿,还我玉佩!奶奶的,你哪只眼睛看到姑奶奶我拿你玉佩了?就算我拿了,你怎么不当场捉住我?过后想来讹我啊?讹人谁不会啊?我还说你对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霸王硬上弓了呢,要你对我负责一辈子,你肯吗?你肯吗?你肯吗?”
说着,一根纤纤玉指就要戳到黑衣少年宽阔的胸膛上去,刚要触及,少年身侧那名老者右手一翻袍袖一挥,劲风带着无与伦比的罡气扑面而来。
璃月猝不及防,急退好几步,胸口真气一阵翻腾奔涌,难受至极,心中不由暗惊。
曲流觞长眸一眯,不出他所料,那老者果真是凤毛麟角一般的绝世高手,如果对方当真是来寻事的,怕是没那么好应对了。
“死老头,都可以做我爷爷的爷爷了,欺负我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也不害臊!”璃月站定,看着老头大声嚷嚷。
老者表情淡定,不气不怒不羞不臊,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就像个入定的老僧一般。
糟糕,这个人不好对付。璃月心想。
就在气氛有些僵滞之时,黑衣少年开口了:“五年前,朱武门。”
璃月一顿,抬眸仔细看看面前的黑衣少年,心中暗叹一声倒霉,面上却堆起微笑来,曼声道:“哦,原来是你啊,早说嘛,我想起来了,玉佩在家里呢,你跟我回去拿吧。”
说着,慢悠悠地转过身,突然一把抓住曲流觞的袖子,叫道:“风紧!扯乎!”嗖的一声,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黑衣少年眼疾手快,探手一抓,“嗤……”璃月身上那件薄软的青纱禁不住他的撕扯,应声而裂。
“啊!非礼啊——色鬼!不要脸——”璃月一边尖叫一边头也不回地飞掠,瞬间出去了十几丈。
黑衣少年眉头一皱,刚欲去追,老者伸手拦住他,道:“王爷,我们不能在此久留。”
黑衣少年看着璃月隐没在夜色中的迷魅身影,急道:“在逍遥大道,你不是说会派人跟着她么?”
“此事,我会给你交代。”老者的神情语气像是一杯凉润的水,不温不火地浇灭了少年心中正腾腾燃烧的急躁。
少年很快平静下来,回眸看了看身侧的老者,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坐骑旁边,翻身上马。
其余人等动作整齐迅速地跟上,一声呼啸,骏马再次风驰电掣。
*
“咕咕——”
“咕咕——”
月光下沉寂一片的树林内,不时响起夜枭的号叫,隔几分钟便响一次,于这旷无人迹的荒山树林内听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曲流觞姿势优雅地仰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桠上,看着身旁浑身上下只剩贴身小衣和亵裤的璃月,想起两人适才落荒而逃的情景,心中着笑,解下自己的袍子,往她身上一丢。
璃月接住一看,又丢了回来,道:“不合身,我不要。”
曲流觞道:“都这步田地了还挑三拣四,赶紧披上吧。”
璃月笑道:“现在这样怎么了?不好么?看,多凉快。”说着,还伸手撩了撩肩后的长发,月光下,右肩后隐约有一团红色的印记。
曲流觞看不清楚,以为她受伤了,道:“喂,你右肩后有血。”
璃月一愣,偏首看了看,笑道:“刺青好不好,谁能伤我。”
曲流觞坐起身来仔细一看,是一朵荼蘼,六片血红的花瓣惟妙惟肖。
“听说会很痛,为什么要去刺这样一朵花?”曲流觞问。
璃月伸手抚了抚那刺青,道:“原来这里有一个胎记,像片花瓣。我不喜欢不完整的东西,要么全部,要么没有。没有办法消除它,只好去完整它了。”
曲流觞看着她月光般优美的笑容,不明白她为何那般特别。
璃月却似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一边向远处张望一边小嘴微撅:“咕咕——”
曲流觞笑了起来,道:“真像,以前特意学过?”
璃月转过脸来,不无自豪道:“以前在匪帮时,我就是专门负责踩点和发信号的,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
曲流觞再次失笑,道:“人狗通用?”
璃月道:“当然。”转过脸看看远处,又道:“贫贱生,安逸死,这话可一点都不假。看看,檀郎那家伙到现在还没来,白长了四条腿了,还跑不过我们这些两条腿的。”
说到此处,她突然转过脸来,紧张地问曲流觞:“你说,他们不会丧尽天良惨绝人寰到连狗都杀吧?”
曲流觞翻了个白眼,如果杀一条狗叫做丧尽天良惨绝人寰的话,那刚刚在河边眼睛眨都不眨地杀了三四十个人的又叫什么?
翻个身,他道:“我要睡了。”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一阵猛摇,要不是他定力够足,早就被她摇到树下去了。身后,娇滴滴的声音嚷嚷道:“不要睡嘛,我一个人等多无聊。”
曲流觞只好翻过身来,看着精神奕奕的璃月,有些无奈地问:“那你想干嘛?”
璃月眼珠转了转,问:“你有父母兄弟姐妹妻儿吗?”
曲流觞一愣,这个问题可真叫问得全面,只是父母兄弟他有,妻儿姐妹却没有,怎么回答?一半有一半没有?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再回那个家,干脆一点,“没有。”
“哦耶,太好了。”璃月手舞足蹈,弄得树枝一阵乱晃。
曲流觞瞠目看着她,这叫什么反应?哪有听说朋友没有亲人的时候这般明目张胆地高兴的?一般不都要安慰几句吗?再厚颜无耻的家伙也会假装悲伤地过来拍拍人家的肩,满面真诚的来一句:“没事,你还有我。”
老天,他到底交了个什么朋友啊?!
璃月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甜甜一笑,道:“我也没有,现在轮到你欢呼。”
曲流觞道:“我没你那么豁达。”言讫,再次翻过身背对她。
那只手又伸了过来,一边摇晃他一边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是不是想起逝去的亲人伤心了?其实没什么可伤心的,人总有一死,晚死不如早死,早死早超生嘛,也省得拖累亲人。
将来要是我先死了,你也可以到我坟上来大笑三声,说,璃月啊,你总算超脱啦,我好羡慕你啊,有空的话回来带我一起去啊……”
听着耳边滔滔不绝“安慰”的话,曲流觞只觉额侧的青筋一个劲地跳动,有一种想要一跃而起大吼三声的冲动。终于忍无可忍,他倏然回身,妥协道:“好吧好吧,恭喜你全家死光。”
璃月呵呵地笑了起来,喜滋滋道:“竖子可教也。”
曲流觞双眼一闭,恨不能昏死过去,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他道:“明天我要走了。”
“好啊,为免你旅途寂寞,我和檀郎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做伴吧。”璃月道。
曲流觞一怔,问:“你不回去了?”
璃月道:“刚才逃得那么狼狈,都被我的小弟们看见了,再回去我的脸往哪搁啊?”
曲流觞惊诧,问:“地盘也不要了?”
璃月无所谓道:“反正抢来的,就当物归原主好了。”
曲流觞再问:“那,接下来你要去哪?”
“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将就的去处?比如说可以让我混吃混喝呆个一年半载不用愁的?”璃月笑如春花,大眼扑闪扑闪,分外讨好地看着他,
曲流觞看着她的笑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断然道:“没有。”
“唉,那只好你去哪我也去哪了,毕竟你是我的第一个男宠,就算浪迹江湖,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啊。”璃月唉声叹气道。
曲流觞一噎,想了想,道:“我在南佛有个朋友,他家业大,许是能让你混吃混喝,你去不去?”
“南佛?好啊,路过朱武门顺便还能去看看阿纱姐。”璃月兴奋道。
曲流觞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卸掉这个大包袱了。不过,想起从明天开始要与她同行……
啊,这天不要亮算了,反正前景一片黑暗。
正文 初遇燕瑝
半个月后,两人来到桃花镇,檀郎晕马吐得几乎要虚脱,璃月建议歇歇再走。
风景秀丽的桃花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因其乃是连通西武西部和九华山的纽带,旁边又紧挨着绯水,所以一直都是人来客往,群侠济济,十分热闹。
这般热闹造成的结果就是:曲流觞和璃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家自称还有空房的客栈,榨干了两人身上唯一仅剩的九十八两银子,跑到客栈里一看,却是个挨着茅房的下下房。
气得璃月当即跑到前面柜台上要把掌柜大卸八块,结果还未动手,一群自称是掌柜的结义哥儿们的大汉摩拳擦掌地围了过来,说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缺个人练练手。
璃月马上笑如春花,嗲声嗲气地向胡子一大把的掌柜解释道:“大哥,我是来打热水的。”……
房中,曲流觞正在犹豫,他看出,璃月并非一般女子,将她带到南佛漕帮去合适么?会不会给苏庭松带来不便?
但上次从璃月和傅红纱的谈话中得知,她是认识须弥的。须弥,正是当年盗走天圣宫天钦宝盒钥匙之人,现在满江湖的人都在找他,却都一无所获,也许,从她身上能查出一些线索也不一定。
“……曲流觞!”正胡思乱想,耳边一声暴喝,瞬间将他震回现实中。抬眸一看,对面璃月双手托着下巴,故作娇羞地笑着,道:“干嘛色眯眯地一个劲盯着我看啊?看就看吧,还看得口水直流,我又不是烤全羊。”
曲流觞一怔,忙伸手抹嘴,发现又上了她的当,刚欲发飙,某人却已一本正经道:“嘿,好像今天从早上开始你就心事重重的,发生什么事了么?”
曲流觞心中有些纠结,摇头道:“没事。”
璃月长长地叹了口气,趴到桌上。
“怎么了?”曲流觞问。
璃月无精打采道:“你一个大男人,整天都不想正事,所有生活的重担都压在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我好累啊。”
曲流觞额角冒出好大一颗冷汗,他不想正事??
自从离开瑾瑜阁后,也不知是谁整天苦哈哈地撑船,找吃的,找住宿的地方,找赌坊,赌赢了还要帮她打架,在她调戏人家美貌小生的时候在一旁望风,情形不妙时还要留下来跟人家脸红脖子粗地理论,为她争取逃跑时间……
天呐,这样想想,二十年来,他连自己的老娘也没这样尽心尽力地服侍过啊!
强压着心中的不平之气,他柔声问道:“请问璃月姑娘,小可还有哪一点做的不如你意呢?”
璃月楚楚可怜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又没钱了。你不是号称朋友多吗?赶紧每个朋友借一万两,帮助我们暂渡难关吧。”
曲流觞一噎,顺了口气道:“话是不错,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貌似找个赌坊赢点钱还比较实际。”
璃月想了想,伸手拨弄着盘中的杯盏,道:“反正每次赢钱之后总要帮他们活动活动筋骨才能走,我看这次我们不如直接进去抢好了,既省时又省力。”
曲流觞点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计议一定,两人当即出了客栈,四处找赌坊抢劫去也。
逛了半天,赌坊没找着,却听说城郊丝瀑山下缀玉池里的新荷盛开了,风光独好。两个身无分文的家伙颠颠地跑去看,把晕头转向的檀郎独自扔在客栈。
丝瀑山下有个闲池阁,正好位于缀玉池的上方,登阁可以尽览丝瀑山下翠柳荷堤的全景。可惜曲流觞和璃月到时,发现阁中已经人满为患,各路文人雅士将上下三层的雅阁挤得没有插足之地。
璃月不死心,拉着曲流觞跑到三楼,“耶!”的一声欢呼,在三楼靠近栏杆的那个绝佳位置,正好还空着一张桌子。
两人走过去,还未坐下,楼中小二已急慌慌地过来阻拦道:“对不起二位客官,这张桌子已经被人预订了。”
璃月大喇喇地往桌边一坐,仰头道:“啰唣什么?就是我叫人预订的。还不赶紧上茶。”
小二迟疑,道:“这位姑娘,请您出示阁中出具的预订凭证。”
凭证?
璃月看看曲流觞,后者露出一个“我们走吧”的无奈表情。
璃月头一扭,伸手在怀中掏摸半晌,摸出什么东西往小二手中一塞,口中嚷嚷道:“给你,看清楚了哈。”
小二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瞠目结舌,道:“姑娘,这,这是什么意思?”
璃月转眸一看,顿时跳了起来,夸张地叫道:“哎呀,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就把它弄丢了啊?我刚刚明明给你了,大家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他,流觞,你看见我给他了吧?”
曲流觞无比肯定地点点头,心中却暗叹:唉!自从认识她后,自己好像越来越无耻了!
小二申辩道:“这位姑娘,你明明没有给我啊。”
“什么叫我没有给你,我问你,我刚刚是不是到怀中去掏了?”璃月问。
小二点头。
“我是不是这样塞给你了?”璃月模仿着刚刚做过的动作。
小二点头。
璃月道:“那不就得了,你还问我要什么,反正我已经给你了,弄丢是你的事情。”
小二欲哭无泪,道:“可是,刚刚你手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屁话!什么都没有我给你塞什么?你当我闲得发慌逗你玩啊。赶紧一边呆着去,耽误了姑奶奶我赏花,小心我把你扔进湖里去喂鱼!”璃月卷着袖子凶神恶煞道。
小二斗不过她,垂头丧气转身便走。
曲流觞忍着笑低声问璃月道:“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璃月懒洋洋地坐下,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想活得自在,麻烦上门时就必须压人一头。”
小二没走几步,抬眸一看,喜道:“公子爷,您可算来了,那边有两个人霸占了您的桌子,小的去阻拦,她反倒说小的弄丢了她的预订凭证……”小二絮絮地抱怨着引着四个人向璃月这边走来。
璃月刚准备抬头去看看来人是谁,眼角却瞄到人影一闪,定睛一看,对面早已没了曲流觞的身影。她追到栏杆边向下一看,柳堤如烟,哪里还有半点他的踪迹。
“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还没怎么的呢就慌不择路抱头鼠窜了!想我璃月一世英雄,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损友呢?唉!悲哀啊悲哀!”璃月拍着栏杆摇头叹息。
那小二见她突然蹿到栏杆边,以为她要逃,嗖的一声跳过去一把攥住她的袖子,叫道:“想逃?没门儿!”
璃月正不爽,抬起一脚将小二踹出去丈把路,撞倒行人两个凳子三张,惊叫声和咒骂声立刻乱糟糟地响了起来。
璃月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拍拍被他扯过的袖子,道:“奶奶的,没事乱吠什么?老娘要逃还需要门么?”骂完才想起看看来人是谁。
一个少年,脸庞极年轻,大概与她差不多年纪,目若星辰肤若玉质,唇色鲜艳长发乌亮,气度雍容神态悠闲……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向璃月昭示着:他养尊处优,非王既侯。
看完他,璃月转眸看向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一个青衣是小厮,一脸的奴相,其余两个……
璃月瞳孔本能地收缩,其余两个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至少,武功绝不会在她之下,尤其是左侧的那个,神色平静气质冷硬,眉目间却与曲流觞有些相像。
在她静静地观察他们的时候,那少年也唇角带笑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这个女孩。
这女孩让他觉得很亲切,刚刚上楼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有这样的感觉。她有一张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完美脸庞,月光一般优美清澈的目光,粉荷一般细嫩柔润的唇色。头上梳着尖尖的双髻,可爱而又略显俏皮,只是发丝有些散乱,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早晨起来没有梳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邋遢凌乱,反而有一种慵懒别致的韵味。
很少有女孩能如她一般,在入目的第一眼便让他觉得心情愉悦。
双方静静地互相打量片刻,璃月唇角微微一勾,露出几颗雪白整齐的小牙,笑着道:“小弟弟,你若是请姐姐喝茶,姐姐就勉为其难把桌子让给你。”
“放肆,你竟敢……”少年身后的青衣小厮听到她称呼少年为“小弟弟”,当场就激动地跳了起来,神情之激愤就好似她阉了他老爹一般。
然话未说完,少年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他笑吟吟地看着璃月,道:“茶我可以请你喝,不过我不喜欢你对我的称呼,我姓燕,请问姑娘贵姓?”
璃月一愣,反问一句:“你说什么?你姓阉?”
少年不知在她口中,此燕已变成了彼阉,便点头道:“正是!”
“哈哈哈!”璃月爆笑,看着少年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她干脆转过身子抱着亭柱狂笑。
少年极有耐性地看着她,既不坐下也不出言相询。
少时,璃月笑得手软脚软地跌坐在凳子上,犹自捂着笑痛的肚子,看着少年道:“我喜欢你的姓,阉公子。我叫秦璃月。”
燕瑝(即少年)坐下,看着她浅笑,道:“很美的名字。”
璃月翻个白眼,道:“这话别人说过了,没新意。”
“名字美,人更美。”燕瑝浅笑不变。
璃月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道:“现在我开始喜欢你这张动人的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