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2、无意楼中 ...
雨声淅沥,房中的一切都潮湿而暗沉,包括人的心情。
璃月脱得精光钻进被子里睡了一觉,醒来天色已暗,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刚想下床,突然看到门侧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
慕容倦,他还没走?
璃月停住动作,拥着被子看着黑暗中他的轮廓。
自从她问出“我该叫你慕容倦抑或堂哥”后,她没有看他表情就上床了,直到睡着之前她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以为他会像以前那般转身离去,不想他却没有。
她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心里却着实有些难过,眼下这种身份无疑是尴尬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兄妹,不仅拥过吻过赤身相对过,甚至还差一点发生肉体关系。
难怪他们能一见如故,原来,是因为血管中都流着慕容家的血么?
自从得知慕容倦没死的消息之后,她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自己与这天下第一杀手见面的情形,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正看着她,那幽暗中难辨情绪的目光,让人心生不安。
于是她平静开口:“堂兄,能为我去买套衣裙么?我的衣服全湿了。”
“不要叫我堂兄。”他几乎本能地反弹。
“可你确实是。”璃月不想逃避。
“我不是,不是!”他几步跨了过来,一把握住璃月的双肩,呼吸粗重语调急促:“你在开玩笑对么?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喜欢!尤其不喜欢你叫我,堂兄!”
“可你确实是。”璃月重复。
慕容倦怔了怔,突然一下将她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我一直对你太温柔了是不是?所以你自认可以随意将我搓圆捏扁,你要我做朋友我便是朋友,你要我做堂兄我便是堂兄?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更不想做你的堂兄,我要做你的男人,不管,你是谁!”
璃月定定地看着他,他呼吸的波动证明他的内心并不似他表面看起来这般笃定和强硬,他只是不想被动地接受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发现这一点,她微微地笑了,道:“我从不否认我喜欢你,不管你是曲流觞还是慕容倦,我只是无法为了你完全放弃我原来的生活方式,是你对此心存芥蒂难以释怀。一直以来,我在意的都比你少,如果你不介意乱伦,我告诉你,我更不介意。”
僵滞的空气中,只听到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慕容倦看着她,半晌,终是轻轻放开了她。
他沉默地坐在床沿,像是一座雕塑。
璃月竟然是他的堂妹?他深深爱着女人竟然是他的堂妹?
他知道慕容冼一向是风流的,而璃月的母亲又是名噪一时的花魁,这种可能是有的,可是……他就是不愿相信。再者,如果慕容冼真是她的父亲,她怎么会杀他?又为什么杀他?
他想问,想从她的回答中发现事情并不像他听到的那样,可他知道,她不会说。他终不是她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她不会将自己的心事向他和盘托出。
胸腔中塞着一团乱麻,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心却不知沉到哪里去了。
良久,他抑住了纷乱的情绪,抬起了头,背对着璃月,道:“尽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半年的时间,让他坐上了慕容家族的第一把交椅,慕容家选拔新首领的原则很简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作为曾经得罪过太后背叛过家族的他而言,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自从知道璃月就是杀害慕容冼的凶手后,他以一己之力将这件事硬是压了下来,如今璃月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慕容家族的势力渗透到永安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慕容鹏他们想偷偷下手,又抑或将此事禀报了太后,其结果,是他无法预料也无法挽回的。
今天他一得到她出现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见她,一来是因为他委实想她,二来,就是为了通知她尽早离开。
“我想在这里住下。”完全不理会他的良苦用心,璃月看着帐顶,道。
他一愣,转身看她,问:“为什么?”
“我喜欢这里。”他在这里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却也没有破坏她对这里的好感。
“不可以,你必须离开!”他站了起来。
“我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别想强迫我。”璃月侧眸看他。
他无言以对,是啊,他怎么忘了,她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可是,在他的地盘,他不想看到她受任何一点伤害。
明白自己不可能改变她的决定,他思虑片刻,道:“好,你想住下,我给你安排。今天你暂且住这儿,待会儿我派人给你送衣服过来,如有别的需要,跟掌柜说便可。”
*
次日一早,雨停了,没有太阳,但空气却十分清新。
璃月出了门,伸个大大的懒腰,突然发现栏杆上昨天还全是花苞的蔷薇今日已零零星星地开了一大片,娇嫩的粉衬着澄碧的绿,煞是好看。
庭院里寂寂无声,四周的客房也都房门紧闭,貌似大家都还未起床。这种安静,是璃月在别的客栈从未看见过的,那些过客们总是行色匆匆,天还未亮就喧哗开了。
带着檀郎慢悠悠地踱下楼,客栈中的小二忙上来招呼,早餐自然是安排得极好,清淡精致就如这古城一般。
早餐过后,她出了院门,想要寻觅一处自己中意的房子。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她也依然无法接受曲流觞就是慕容倦,就是她一脉相承的堂兄这个事实。在她眼中,他分明还是原来那个他,他喜欢她,而她对他也做不到全然无心无情,甚至于知道他就是自己一直肖想崇拜的第一杀手后,对他的感觉更深刻难言了。
她不想等他安排,她只想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乱伦什么的,她对兄弟姐妹之类的血缘亲情根本没什么概念,也不觉得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但慕容倦,想必不会这么想吧……
她一定又折磨了他,可这怪她么?如果说她有错,也只错在相识之初没有对他寻根问底,可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慕容倦,他们就能不相互喜欢么?她再遇到慕容冼,就能不杀他么?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论你事先知或不知,都无法逃避。除非她不是她,而他,也不是他。
晨光中的古城,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中,除了潺潺的流水和偶尔从小巷中转出来挎着菜蔬的老妇人之外,一切都还停留在沉睡的凝滞状态。
璃月相信,这里的人过着令人嫉妒的悠闲生活,每日起床,他们所要做的也许就是准备自己的一日三餐。而这些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所以他们尽可以睡晚一些。
风过,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璃月的思绪随着这风铃声一下被风吹得很远。她来到了昨日沽酒的那个酒馆,古朴的木门紧闭着,唯有那青色的酒旗在檐下随着微风漫卷。
不禁就想:如果,她生而如这沽酒姑娘一般,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生?
她想不出,因为这样的生活,她一天都未体验过。
一边出神一边顺着巷道走,拐过几个弯后,她抬头,发现前面是个四方之地,临着水渠的一角长着一株参天大杨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着棋盘。四方之地四面都有巷道,通往不同的方向。
她四顾一番,愕然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想起迷路这一词,她自嘲地笑,从行走江湖伊始,这个词基本上就是与她不沾边的,看图记路辨别方向,她超出常人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
如今却在这小小的古城迷路……
毫不懊恼,她甚至弯起了嘴角,想,在这里迷路,不管迷到哪里,她都会喜欢。
不远处向北的小巷中突然转出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神情振奋地交谈着一边快速地拐入了向东的那条小巷,很短的时间,璃月只抓住了几个字眼,“无意楼”“测试过关”“免费吃住”……
免费吃住?
璃月低眸看看脚旁的檀郎,道:“怎样?去看看那个地方合不合心意?如果合心意的话就住那儿好了,不用自己做饭。”
檀郎一听,撒腿就向东边的巷子跑去,璃月笑着紧随其后。
走不多远,一座修竹环绕,沧桑陈旧却又风骨犹存的院子出现在璃月面前。
院门大开着,原木的匾额上笔力遒劲地题着三个大字“无意楼”,璃月向院中看了看,透过绿荫葱茏的庭院,隐约可见那边的确有座气势宏伟的高楼。
门口没有守卫,璃月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庭院很大,布局雅致而精美,仰头,木门木窗木栏杆的青砖高楼几乎被绿油油的爬山虎整个包了起来,唯有第四层的屋檐上零星地长了一排黄色的小花。
楼的纵深很长,两侧还有翼房,乍一看去,住个百十来人不成问题。
底楼的大门开着,不见人出入,楼中却隐隐传来低语声。
檀郎已经跑到了台阶上,转过身看璃月。
璃月大略地四顾一下之后,觉得这里还不错,楼宇高大环境清幽,登上顶楼当是能俯瞰古城。
踏进一楼,抬眸便看到厅中放着九张桌椅,分三排,每一张桌椅上都有文房四宝,先前她看到的那两位书生此刻正坐在椅上埋头疾书。
眸光一转,发现东墙下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桌后坐着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托着腮一脸无聊。
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他下意识的转头来看,看到璃月之后,先是一愣,随即道:“这位姑娘,本楼不收女子,请回吧。”
璃月笑了起来,一边向他走去一边道:“不收女子?为什么?你讲出个理由来。”
少年道:“本楼招收的是有识之士,是能吟诗作画行文论赋的才子,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呵,我告诉你,我无德,有才,这样行了么?”璃月道。
少年语噎,张了张嘴,道:“请你不要强词夺理,不收女子是本楼的规矩。”
“是吗?规矩在哪?给我看看。”璃月一脸的无赖。
少年见她赖着不走,恼了,道:“凭什么要给你看?告诉你不收就是不收!”
璃月往桌上一坐,双臂环胸睨着少年,道:“无端地歧视女子,告诉你,今日你要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的道理来,我不但不走,你那两颗门牙也难保!”
“你讲不讲理,这楼中都是男子,你说你一个女子进来,成何体统?”少年跳了起来。
“都是男子?莫非这是龙阳圣地?如果真是,那好,姑奶奶我就是来嫖的,怎样?”璃月面含微笑欣赏少年的暴跳。
两人的争吵于这原本静谧的楼中显得尤其刺耳,不一会儿,楼上便有住客下来围观了,以璃月的痞气,人越多她越凶,是以,不一会
次日午后,细雨如丝。
无意楼三楼最右侧的房间,桌角的宫灯已经亮了起来,新茶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氤氲。
燕瑝垂眸翻看着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图册,少顷,笑着抬起头来,一袭鸦青色隐葵纹锦袍衬着他的面庞如珠如玉,眉眼温润道:“被这么一撕,看起来的确顺眼多了。无意楼自建立至今一年有余,前来应试的文人不下千百,无一例外都是就这图册挥毫泼墨,或讥讽世间万象,或抨击当下时政,虽精粹迭出却无印象深刻者。此人独辟蹊径不拘一格,看到丑恶污浊不置一词伸手便撕,倒着实有些大无畏精神,甚得我意。舒格,你去把他带来我见见。”
舒格(既那中年男子)俯首道:“楼主,此人是名女子。”
“女子?”燕瑝嘴角笑意微滞,问:“什么样的女子?”
舒格禀道:“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从言行举止上看,似乎还懂武功。”
燕瑝沉眉。
太后不喜欢他学武,喜欢他学文,他便买下这座园子取名“无意楼”,广邀天下文人墨客来此吟诗赋论切磋文墨,此事太后是知道的,而且他隔三差五便来此一趟,太后也从不反对,如今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位女子,会是太后对他的试探么?
终究……还是对这里起疑了么?
可此女子表现如此与众不同引人注目,如果派来做内线的话,未免不合时宜……
想到此处,他心念一转:或许,太后要的就是这个不合时宜。
合上画册,他问:“此人现在何处?”
舒格道:“昨日她说无处可去,我便在楼中给她安排了客房,晚餐时她结识了魏熙龙,今日上午两人结伴出去了。”
魏熙龙学富五车胸有沟壑,是无意楼中才学最好最受燕瑝喜欢的一名文人,但因其孤傲不合群,在无意楼半年多都是独来独往,听说那女子一晚上便与他交上了朋友,燕瑝眉头微皱,思虑有顷,道:“晚上在臧嘉厅办个茶诗会吧,通知下去,就说我也参加。”
舒格领命。
正文 73、情敌汇聚 ...
无意楼,臧嘉厅,灯火通明。
璃月坐在大厅靠窗的角落,扫了眼满厅四五十个才子,没发现长得帅的,很是无聊地转过脸看向对面的魏熙龙,脸庞瘦削神情严肃的男人捧着一卷书,旁若无人地看着。
这个男人,乍一看生人勿近,一开口能把人噎得死去活来,但只要你也能噎他一下,他立马就变得和善了。璃月一向对酸腐固执的文人没什么好感,可此人却让她刮目相看,一来,他谈吐妙语连珠甚是风趣,二来,今日两人谈到东仪永安遭人鄙视的男娼,他来了句“自己愿意就好,管别人怎么说”,甚得璃月心意。
在院门外他还谈笑风生,一进楼他又生人勿近了,真是变脸如变天。
桌上有水果点心,其中一盘新鲜的樱桃让璃月很是惊奇,樱桃产自南佛深山,属于罕见果品,市场上基本没得卖,只有三国中一些皇亲贵戚才能有幸品尝,想不到这里居然看到如此新鲜的樱桃,看来这无意楼主来历不凡啊。
璃月小手托着腮,一边在果盘中挑挑拣拣一边问魏熙龙:“龙龙,这楼主是什么人啊?”
旁桌有人不慎听到璃月对魏熙龙的称呼,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窃笑声四起。
魏熙龙眉眼不抬,十分淡定道:“男人。”
“咳!”璃月刚吃下一颗樱桃,闻言又噎到了,抚了半天的脖子,暗自决定以后吃东西的时候绝不跟他说话,跟他说话的时候绝不吃东西。
又等了片刻,璃月有些无聊了,抱怨道:“怎么还不来啊?你们好有耐心。”
“值得。”魏熙龙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嘴里蹦出两个字。
“得,你们觉得值你们慢慢等吧,姑奶奶出去玩会儿。”把檀郎的头从脚背上挪开,璃月抓了一把樱桃,正想起身出去,厅门突然开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时,璃月一愣,第一感觉:好帅!第二感觉:好贵!第三感觉:好……眼熟?
不待她仔细看,周遭那些才子们早激动不已地围了上去,将那俊男遮了个严严实实,于是璃月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一个是舒格,另一个……
看到龙奴,璃月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燕瑝,东仪的少年皇帝。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时,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哀叹:莫非真的老了么?那时明明想着等他长大些来东仪勾搭他的,今天竟来了个对面不识?出了什么问题?
龙奴显然也看见了她,微露迷惑之色,眸光一转看到趴在她脚边的檀郎,脸一下便黑了下来。
见来人是燕瑝,璃月来了兴趣,重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不是值得?”对面的男人突然冒出一句。
璃月笑答:“太值了。”转头看到那群人还在那奉承,璃月问:“你们都知道他的身份?”
魏熙龙:“不知道。”
璃月疑惑:“既然不知,他们那么狗腿干吗?”
“崇拜。”魏熙龙言简意赅。
璃月发现,如果要从他口中拼凑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没一晚上的时间恐怕不行,遂识相地闭上嘴,准备利用自己一双慧眼去寻求事情真相。
争先恐后向燕瑝问安之后,才子们稀稀落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燕瑝此时才有空向璃月魏熙龙这边扫一眼。
清粼粼的目光滑过璃月的脸庞时,他显然愣了一下,不过也只一下而已,很快的,他嘴角便弯起一丝完美的弧度,神情温和地向璃月微点了点头。
璃月没有回应,因为她正忙着欣赏这个男人。
她想她已经找出了没能第一眼认出他的原因。一年不见,他变了。
去年在桃花镇闲池阁遇见他时,他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活泼随和纯稚无暇,非常可亲。
而如今,比起少年,用男人来形容他似乎更贴切,脸庞无疑还是年少的,但那份大气和沉着很好地修饰了他原该有的稚嫩,他圆润而雍容,作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却又不会太耀眼,那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举手投足贵气天成,在那份从容优雅面前,任何言语修辞都显得多余。璃月坚信,摒去皇帝的身份不谈,他的确是个真正的贵族,那是多少代人气质的沉淀,才终于在他身上臻于完美。
这个男人,很迷人。
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远了,淡了,璃月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思绪天马行空。
有生以来,她遇到过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和她善始善终的几乎没有,她也不止一次地发狠,发狠以后对于男人只有玩弄没有欣赏。
可看到如斯美好的男人,她却仍近乎本能地心生喜悦,飞蛾扑火是不是就出于这种情结?明知可能燎了翅膀却依然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可若是不能去想去的地方,这翅膀生来何为呢?
他的声音沉和悦耳,璃月无法集中思绪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她看着他搁在桌上、映着烛光泛着淡金色泽的手,无端地觉得那手肯定很温暖,如能摸在脸上肯定很温馨惬意。
他似乎出了什么题,才子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周围突然响起的嘈杂让璃月醒过神来,抬眸一看,发现他刚抿了一口茶,见她看来,泛着水光的唇微勾,又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
璃月心中不平衡起来,她为他出了一回神,他凭什么就能无动于衷?
念至此,她回以妩媚一笑,转头品茶不再看他。
厅中气氛渐趋热烈,有好卖弄者赋了诗,当众念出请众人雅正,他偶尔也点评一二,总是简洁中肯,只言片语间足见其文学素养极深,对于方才魏熙龙说的“崇拜”,她倒有些明白是指什么了。
虽不曾回头,眼角余光总注意着他,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抓住了规律之后,璃月抿着笑拈起一颗樱桃,在他再次看来之时也回过头去,目光与他交错,指尖撷着那颗红透的樱桃,在他的注视下状似无意动作煽情地蹭过自己粉润的下唇,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
果不其然他看得一怔,正好旁边有个才子请他看诗,他转过头去,轻咳了一声,颊上隐隐泛起一层红晕。
见他终于失了态,璃月心情大好,嘴角刚刚勾起,耳畔传来一声轻哼:“色诱!”
璃月扬手将樱桃弹在魏熙龙额上,轻斥:“看你的书!没事乱瞟什么?”
燕瑝要题诗,才子们都上去围观,不动如山的魏熙龙也终于坐不住了,跟着踱了过去,璃月对诗词什么的没兴趣,见身侧桌上的人都走光了,便七手八脚把他们的樱桃都搜刮过来。
正吃着,舒楠突然从门外进来,对一直立在门侧的舒格说了什么,舒格扬眸向璃月看来,又看看那边的燕瑝,跟着舒楠一起出去了。
不一会儿厅门外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璃月一看便愣住了。
慕容倦,他竟然找了过来。
慕容倦神情紧绷,踏入大厅后看到璃月安然无恙地坐在窗边,面色又是一松。
昨日他进了趟宫,出来后找好合适的房子布置好一切已是夤夜,便想着今天再去客栈找她,不想一问才知这家伙昨夜就没回去。
想起她在永安无亲无故突然消失,他满心担忧,找了一天才得知她在无意楼。
他匆匆赶来,进门的那一刻看到的是:她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手指一弹将一颗熟透的樱桃高高抛起,再仰头精准无比地用小嘴接住,低头时突然看见他,便鼓着腮帮乌眸溜圆的愣在那里。
见她如此轻松惬意,他一面是埋怨自己关心则乱,以她的性格,何尝需要亲故之类的照料,到哪都能混得如鱼得水。一面心中又有些来气,他说了要为她安排的,她却一言不发跑到燕瑝这来,什么意思?
不过看到燕瑝,他心里倒有了新的主意。
燕瑝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停下笔看着他,众才子便跟着他一起看向门侧的慕容倦,慕容倦与燕瑝对视了一眼,心知无意楼中除了舒格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故而也不好向他行礼,只得抱拳道:“抱歉,打扰了。”言讫,看璃月一眼,转身便出了厅门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还在靠双手?怎么能够爽?论坛声誉保证!健康防早泄自慰锻炼器 真实口交快感体验 火热推荐!保持射精感30分钟,爽到晕 自慰全自动化 12种不同性爱体位震荡频率 点击进入。
他来了又走璃月倒是没有料到,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头去看燕瑝,他却若无其事地重新在那舞文弄墨了。
一挥而就赢得满堂喝彩,燕瑝却似无心逗留,留下那首诗供才子们瞻仰,自己倒出去了。
见他走了,璃月也没兴趣继续呆下去,出了厅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舒格在走廊里追上了她,道:“秦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璃月跟着他来到庭院里,雨停了,空气湿润,她看到燕瑝站在浓绿的树荫下,夜色遮不住他的荣光,他温文尔雅地看着她。
她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无视他身后的龙奴,懒洋洋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燕瑝颔首,微笑着开口:“慕容倦定然将我的身份告知你了吧?”
璃月突然警觉,往后一跳,扬起下巴道:“干吗?要我对你行礼不成?告诉你,没门儿!”
燕瑝笑了起来,比他身侧树上那朵带雨玉兰更为温润,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在外过夜。”
璃月挠挠额头,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燕瑝身子微微前倾,眉眼如月道:“所以,能请你送我一程么?”
璃月翻个白眼,咕哝道:“小气,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入宫去玩呢。”
燕瑝笑容不改,道:“可以啊,不过得改日。”
古城的人们喜欢在屋檐下挂大红灯笼,暖红色的光芒映着冷硬的青黑色调,褪去了暗沉点亮了温馨。
燕瑝和璃月走在前面,龙奴拿着伞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走了片刻,璃月敏锐地感觉到四周有人窥视,欲待去揪一个出来,转念一想,他一个皇帝微服出宫,不想被人发现身份却又要保证安全,弄一些御前侍卫在暗处跟着也是应该。遂作罢。
燕瑝恍若不觉地在一旁走着,暗思自己是否应该表现得更亲昵一些。
邀璃月同行,实是受人之托,虽然方才慕容倦什么都没说,但从小在一起玩,心有灵犀的朋友,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多言语。
他匆匆来无意楼找她,证明他担心她,看到他也在无意楼,他不置一词转身就走,无异于告诉他,他能帮他化解这种担忧。
以他慕容倦的身份,永安能令他顾忌的人不多,他不用猜也知道是哪几个。所以,他特意找璃月陪她一起回宫,只要走完这一段路程,相信那些人就会知道,璃月不是他们轻易能动的人。
没见到璃月之前,他的确怀疑她是否是太后派来的眼线,但见到她之后,这份怀疑自动消失了。
她不是那种甘做权贵鹰犬之人,尽管今日才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可他不知为何就是这般笃定。
时隔一年,他有些惊奇地发现,初见她时的那份亲切之感并没有改变,只不过,她似乎比那时要沉默了一些。
“去年我送你的玉佩还在么?”燕瑝突然问。
璃月额角一跳,仰头道:“干吗?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燕瑝微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凭它可以来宫内找我。”
璃月闻言,知自己用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当即讪讪,道:“我才不去,万一不小心误入后宫,还不被你的妃子们打死。”
燕瑝不否认,只笑道:“好吧,那我来找你。”
“我可没耐心天天等你,要么就说定一个时间,明天如何?”璃月问。
燕瑝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明日午后。”
两人又走一会儿,燕瑝突然一手伸来,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干爽而素净,如她先前所想一般,很温暖。
璃月微愣,迷惑地看他。
燕瑝侧首,并无半分不自然,道:“地上好滑,扶我一下。”
璃月:“……”
*
次日午后,仍是细雨如丝。
燕瑝如约前来,璃月说要带他去喝酒,他拿过龙奴手中的伞,令龙奴留在无意楼,自己和璃月两人出了门。
恰好慕容倦来看璃月,老远看到燕瑝撑着伞璃月挽着他的胳膊躲在伞下,两人相依相伴地消失在小巷深处,不由怔在当场。
不过才第二日,已经……这样熟了么?
心中恼怒,他欲待冲上去将两人分开,那个位置是他的,他不许别人取代,即便是燕瑝,也不行!
可还未迈步,心又沉了下去,如果……她又叫他堂兄怎么办?
手中的伞掉在一边,他无力地靠在墙上,每次想起这个称呼,他都有些如鲠在喉欲死不能的感觉。
侧首看看雨丝迷蒙的小巷那头,他突然追了上去。
璃月一边走一边指点着身旁的风景,或是檐上自然而生的野花,或是檐下缸栽的睡莲,燕瑝会顺着她的手势扬眸去看,然后侧首说些什么,逗得她“呵呵”直笑,那情景,要多融洽有多融洽。
他无声无息地远远跟着,心中猫挠一般,又是嫉妒又是伤心。
他知道自己不该跟来,可他忍不住,即便是痛,他也甘愿。
他看着他俩最终走进了一家挂着青色酒旗的小酒馆,木然地走到不远处他遇见璃月的那座石桥上。
看着那缓缓转动的水车,他的心情无限低落。
她总是在前行,不肯为谁停步也不肯回头一看,他不可抑制地喜欢这样的她,却又担心自己也会成为她沿路的风景之一,她走过了,便再无眷恋。这种矛盾折磨了他很久,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这种折磨比起她告诉他的事实,简直不值一提。
心中的结,或许终究会因为抵不过对她的爱而消于无形,可,他要怎样,才能做到心无挂碍理直气壮地去与别人争自己的堂妹?
仰起头,他闭上双眸任由雨丝冲刷自己的脸庞,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连自己的记忆一起冲刷干净。
痛苦一回,睁开眼,突然发现头顶上撑来了一把伞,为他挡住了风雨。
他僵了僵,心跳忽而加速,抑着激动缓缓转身,看清身后之人时,却微微一愣。
十七八岁的女子,容颜清丽气质出尘,淡雅婉约的身姿映着远处的青墙绿柳,如诗如画。
见他转身,她并无半分的尴尬或羞涩,淡淡一笑,恍若很多年前就认识他一般,自然而然地打招呼:“你好,我叫皇甫殊华。”
这明显是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开端,尤其是,他现在如此煎熬,正需要借由外力分散一下注意力。
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正待回礼,眼角余光却扫到石桥那边白影一闪。
他抬眸去看,却是玉无尘,撑着伞白衫若雪地站在那里,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缓缓向那酒馆走去。
他的目光追着他的身影,想,他也是来找璃月的么?心中翻腾的醋意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公子?”皇甫殊华见他看着玉无尘发呆,忍不住唤了一声。
慕容倦回过神来,正待致歉,眼角又看到黑影一闪,他再次抬眸,却见叶千浔大步流星地从不远处走来,经过桥下时,他顿了顿,如玉无尘一般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不置一词继续向那酒馆走去。
慕容倦知道这家伙好几天前就到了永安,目的是为了会见慕容家族的新当家,也就是他,为了不让他发现璃月也在永安,他一直吊着不见他,想不到他却还是狗一般循味而来。
本来璃月和燕瑝在一起有说有笑已经很让他揪心,如今又看到玉无尘和叶千浔这两个家伙“嗖嗖”地经过他眼皮子底下去看璃月,他如何还按捺得住?
尤其这两人经过时还都停下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怎样?我就是去找她了。瞪我干吗?有种你来咬我啊。”
不管他们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反正就是这么认为的。
当下只觉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向皇甫殊华道声“抱歉”,起身便跟了过去。
正文 74、死缠烂打 ...
“咳咳咳……”
“哈哈哈……”
当日为璃月沽酒的女孩名叫茉灵,此刻,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坐在酒馆里,拿着锦帕捂着嘴猛咳的燕瑝和拍着桌子大笑的璃月,嗫嚅道:“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璃月昨日与魏熙龙来这里喝过酒,故而这女孩与璃月算是相识,今日她带来的这位客人,入目便知非富即贵,眼下却因为自己的过错呛咳不止,她心慌慌求救般看向璃月。
燕瑝对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强,璃月非常清楚,像她这种美男丛中逛过一圈的人还禁不住被他吸引,一般女人看到他也只有目眩神迷的份了。因而今日一进酒馆看到茉灵呆滞的样子她也没太在意,但她再怎么想不到她竟会心猿意马到把酒装进了茶壶。
她不过是怂恿燕瑝吃了一小块泡椒凤爪,不想这辣度他受不了,当即咳了起来,于是乎她叫茉灵给他倒杯水,不料茉灵竟然心不在焉地将酒当做了茶,然后燕瑝不察之下一口喝了大半杯,那滋味……想必是挺美好的。
见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璃月好不容易止住笑,摆摆手道:“没事,重新倒杯水来吧。”抬头看着对面咳得双颊泛红眸晕水光的燕瑝,她笑着道:“不会吃辣就直说啊,何必呢?”
燕瑝勉强止住咳,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道:“你给我夹的我岂能不吃?”
璃月看着他如玉光洁的脸颊,听得此言,眉梢一挑,得寸进尺道:“那我还想捏捏你的脸,你应么?”
燕瑝清莹的眸光四顾一番,见茉灵还未出来,笑道:“也只有你敢如此要求。”话这样说,却微微偏过脸。
璃月简直爱死了他这副对她有求必应几近宠溺的样子,笑着一手撑在桌沿,探过身子就欲去捏那肖想已久的白净脸颊,眼角却瞄到人影一闪。
她侧眸,看到撑着伞站在门外的玉无尘时,一愣。
玉无尘扬眸就看到她探着身子一手伸在燕瑝颊边状似要摸,也是一愣。
发觉了璃月的僵滞,燕瑝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盯着璃月的玉无尘,并无半分不自然地微笑着开口:“玉公子,原来你已经到了,延熙还说今日要去城门迎你。”
去年燕瑝之所以去西武,就是因为裴延熙去了九华山一住就是几个月,不管太后和裴邦卿夫妇如何派人去叫她就是不肯回来,最后只好让他亲自跑一趟,故而他和玉无尘两人见过面。
玉无尘还未开口,茉灵端着茶出来了,脸一侧看到门外容颜风姿不似凡人的玉无尘,又是一阵发愣。
听到燕瑝的话,璃月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淡笑着坐回椅子,不语。玉无尘收起伞,风度宛然地走进这稍显暗沉的小小酒馆,瞬间令人感到什么叫真正的蓬荜生辉。
嘴角泛起一贯的空灵微笑,他向燕瑝微微颔首,道声:“幸会。”然后又移眸去看璃月。
似乎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从她身边看到不同的男人,且,每个男人都来历非凡。他有些后悔,当初或许就不该放她下山。
只是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吗?
“玉公子此番是来下聘呢还是提亲呢?有喜糖吃吗?”璃月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睨着他笑问,看不出一丝不悦的样子。
“原来璃月你与玉公子乃是旧识?”燕瑝微讶。
璃月还未答话,门口又是人影一闪。
茉灵转头,看到立在门外身形颀长气质冷酷的叶千浔时,瞬间感到鼻腔间热热的,忙转身又回到里间,话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全天下的美男都聚集到她的酒馆来了么?
叶千浔本是追踪玉无尘来的,到了酒馆门口,扫一眼却看到了璃月,当即将其余人等自动忽略,长腿一跨便进了酒馆,不等璃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一把握住她的肩道:“你怎会在这里?”
燕瑝和玉无尘见状,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齐齐一怔。
人便是这样奇怪,如果今日不是璃月在场吸引了注意力,就凭玉无尘和叶千浔的关系,到哪都不可能如此刻一般共处一个屋檐下却相安无事。
璃月蓦然被他捉在怀中,看着男人惊喜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在乎玉无尘怎么想,可她刚刚钓上的燕瑝还在旁边看着呢!
伸手一把推开他,她不悦道:“动手动脚!跟你很熟么?”
叶千浔无措,支吾道:“我觉得,熟得不能再熟了啊?”
璃月气结,不等她开骂,叶千浔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目光锁着她的小腹,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那孩子是谁的?皇甫绝?”
此言一出,不仅璃月瞠眸,连燕瑝和玉无尘都面色微变。
璃月抓狂了,话说这个死男人不把她的形象败坏到极致就不肯罢休是么?
不做多余的解释,她站起身,一把揪住叶千浔的衣襟将他拖到门边,往外面一扔,怒道:“滚!”
是时,恰逢慕容倦气冲冲地赶来,猝不及防间倒与被撵出来的叶千浔撞了个满怀,当即大恼,长臂一伸就去抓他肩头。
叶千浔岂肯被他抓到,动过两次手都不分胜负的两个人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
看两人都没有亮兵器的意思,璃月也懒得阻止他们,看着他们飞檐走壁难分难舍地打到了屋脊上。
回身,玉无尘目光怔然地看着她。
他很少会有这种表情,但叶千浔那句话真的把他的思绪给撞了个七零八落,虽听着不可思议,但如叶千浔那般的性格,不会是故意说出来气人的,所以……他不得不怀疑,确有其事。
璃月不看他,笑着向燕瑝道:“瑝瑝,我们走吧?”
燕瑝点头,站起身,风度翩翩地邀玉无尘:“玉公子,既然遇见,不如与我一同回去,延熙盼你来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知出于何种情绪,玉无尘点头应承:“好。”
燕瑝来到门侧,打起伞,又看一下外面,话外有音道:“这地上怎么又这么湿了?”
璃月轻笑着挽住他胳膊,仰首道:“不就是要我扶么?”
燕瑝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两人一起走到门外,燕瑝回身,看着仍站在酒馆里的玉无尘,道:“玉公子,走吧。”
玉无尘将目光从两人相挽的胳膊上移开,微微一笑,道:“我与表妹同来的,你们先走,明日我带她一起去琛王府拜访。”
燕瑝思虑一下,道:“也好。”于是带着璃月一同走了。
屋脊上,叶千浔眼光一扫,发现璃月挽着燕瑝走了,顿时双眸喷火,一边向下追去一边道:“不打了!”
慕容倦拦住他,一边出招一边道:“你说不打就不打?你以为你是谁?”
叶千浔一边招架一边怒道:“没看到他们走了吗?闪开!”
慕容倦自然看见璃月挽着燕瑝走了,心中憋屈,正想找个人出出气,你说他怎么可能放叶千浔离开?
“赢了我再说!”他紧紧地缠住叶千浔不让他脱身。
叶千浔又气又恼,不多时又看到玉无尘尾随着燕瑝他们缓缓走了,不由急道:“玉无尘也走了!”
慕容倦虽然看玉无尘也不顺眼,但他知道这次玉无尘是受太后相邀来琛王府做客的,如果打伤了难免有麻烦,所以还是和叶千浔打架比较心无顾虑,便道:“他走了关我什么事?把你打趴下才是我的事!”
见他如此挑衅,叶千浔也怒了,“你做梦!”他大喝一声,唰的一下从背后取出日月弯刀来。
*
玉无尘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燕瑝回去就告诉裴延熙说他来了,住在古城,以琛王府的人力,不到一个时辰便找到了他和皇甫殊华的栖身之地。
裴延熙欢天喜地地亲自前来,将玉无尘和皇甫殊华接进了琛王府中,又是接风洗尘又是聊天叙旧的,一直折腾到半夜玉无尘才终于清静了下来。
虽然有些累,心里更多的却是烦躁。
他刚刚才知道,与他交过手的曲流觞竟然就是东仪慕容世家的四公子慕容倦,当年闻名天下的第一杀手,尽管对他的身份他并不忌惮,但了解到他没那么好杀还是很令人失望的。
再者,他原以为只有叶千浔和慕容倦这两人是他急于从璃月身边清除的目标,可今天却一下又多出两个。
皇甫绝……今天刚听到叶千浔说璃月有皇甫绝孩子的时候,他的确惊愕了一下,不过过后仔细想想,皇甫绝那样的人,璃月能看得上?应该不可能吧。且看璃月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个有身孕的人,否则像酱猪蹄这般油腻腻的东西,她怎可能会点呢?
如今他比较在意的是燕瑝,从去年第一眼看到他,他就知道这是个人物,容貌身世气度都堪称上流。
那时他还暗暗庆幸,幸好璃月离开了,否则看到他她是否也会动心?
不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纵然他月潇山庄势力再大,他也不可能与一国皇室相抗衡。如果燕瑝真的要她,而她也愿意……
不行,再想下去他就疯了。
此番他来东仪,最初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离开九华山出来散散心而已,恰好皇甫殊华似乎心情也不太好,便带她一起出来了。
在古城与燕瑝和璃月不期而遇,燕瑝提及琛王府之邀,他承认,其实就是看她反应,不想她毫无反应,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
这令他备受煎熬。
想当初,他和她锦衣丽行同游江湖之时,别的女子多看他两眼她都会威吓要将那女子的眼珠子挖出来,而如今,她已经能够那样淡笑地问他要喜糖吃了。
她……一点都不在乎他了么?
念至此,他跌坐在桌边,伤感万分。
他一早就知道玉九霄忌惮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拿捏他克制他,所以他不敢让人看出他喜欢璃月,璃月为他做杀手,为他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他也曾挣扎过,怕哪天她万一失手他就万劫不复了,可……为了能将她留在身边,他自私地放任她去冒险。
他本来想熬,熬到今年玉九霄继任武林盟主,想必他就不担心他会与他争位,不会再处处忌惮他防备他。可,直到璃月被设计差点命丧千面绝杀阵,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他的计划来发展。
如果告诉璃月一切都是玉九霄设计,璃月不会选择离开而会选择去杀玉九霄,一边是自己的兄弟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父母高堂又在那看着,他无从抉择。
于是他只好默认,任由璃月恨他怨他,想,等到时机成熟,他会来向她赎罪,他们之间有五年的感情基础在,她会原谅他的。
可他没想到,仅仅离开一年,她身边便有了那么多男人,他始料未及心焦如焚。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再不争取,这一辈子怕是就要与她失之交臂了。
可……他习惯了和璃月单独在一起你情我愿的那种模式,如今,让他去和一堆男人争……
他不能适应,但他明白,如果他还想挽回她,他必须去!
清楚了这一点,他不由自嘲地想: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呢?
眸光一转,他看到房中圆桌上有几盘水果,中间有一碟樱桃,他记得,以前在九华山时,每到五六月份,她最喜欢吃这个,不论他送多少给她她都来者不拒。
现在呢?她还喜欢吃么?
琛王府守备森严,但于他而言还是太小儿科了。
今日与裴延熙交谈之时,他着意问了问燕瑝的情况,知道他在古城有座无意楼,暗自揣测璃月应该就住在楼中。
迷魅的夜色中,他风一般飞驰于屋脊之上,不多时便出了新城来到古城,直奔无意楼而去。
刚站在无意楼的院墙上,便看到昏暗中三楼向外的走廊上有两个人在那扭打,听得璃月气急败坏地骂:“你个混蛋,翻墙入室上瘾是不是?你要不要脸?给我滚!”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男人被她从三楼一把掀了下去,却一个翻身稳稳地落了地,
他仰头,刚可怜兮兮地叫了声“璃月”,突然感应到院墙上有人,扭头一看,顿时面色一黑。
玉无尘见被狼狈掀落的男人是叶千浔,顿时心情大好,迎着他的目光,轻盈地飘向璃月,烟尘不起地落在璃月面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玉无尘,璃月有些头痛,话说她现在对这几个男人都不感兴趣,她看上了燕瑝的说,怎么这些男人都如狗皮膏药一般,沾上了就揭都揭不下来呢?
真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乱来!
她理了理披散的长发,问:“你也有事?”
玉无尘不语,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拿出一碟樱桃来。
璃月怔了怔,腹诽:樱桃?当我小孩哄么?
本想不接,眼角余光扫到叶千浔还站在楼下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心中又想:罢了,解决一个是一个。
当下接了那碟樱桃,嫣然一笑,踮起脚尖在玉无尘颊上亲了一口,道:“谢谢。”转身便回房将门关上。
叶千浔看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待他足下一点飞窜上楼时,玉无尘又飞回了院墙之上,回身看着他,着意抚了抚刚刚被璃月亲过的脸颊,衣袂一振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叶千浔气恼不已,不过眼下他却没心思去撵他,只是在想:原来一碟樱桃可以换一个吻,为什么我就想不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两碟樱桃三碟樱桃……或者,一麻袋呢?
念至此,他眸光一亮,觉得自己开窍了,回身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扉,他信心满满地出了无意楼。
房中,璃月坐在床沿,看着映在窗纸上的人影,见他突然一晃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往床上一倒,心道:这下应该没人来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刚刚钻进被子,无意中往窗口一扫,不由一惊。
窗外又站了一个人,不过不是叶千浔,叶千浔是短发,此人束着长发,也不是玉无尘,就身高而言,他比玉无尘还高一些。
就身形来看,应该是,慕容倦。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口,似在思考,又似在惆怅。
璃月静静地看着他,这两天,她尽力地不去想他,不想与他见面,不想与他纠缠,只为了不想折磨他。
可他好像不愿放过他自己。
他本来就接受不了她在男人丛中走马观花的生活方式,如今再加上一个堂兄妹的身份限制,她真的想不出,他还能如何说服自己和她在一起。
她也遗憾,但生活早就告诉了她,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所以即便心中再煎熬,该放手的时候,她也绝不犹疑。
对玉无尘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他靠在窗台上,站了很久,璃月看他也看了很久,虽然只一墙之隔,然这短短的距离如今看来竟像千山万水一般遥远。
事到如今,除了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璃月似乎找不到更适合的词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不知他是否亦如是?
*
璃月不知道,就在这一夜,因为对樱桃的喜好,她无意间创造出了一帮天下劫匪眼中的英雄人物。
这一夜,永安城内几乎百分之九十的高官达贵的宅院都被一群胆大包天的劫匪光顾了,他们飞檐走壁武功高强,踢破门打伤人,登堂入室高声大喝:“快把樱桃交出来!”
于是乎,这一夜,所有被打劫的富户钱财分毫无损,樱桃都被洗劫一空。
这件发生在皇城脚下的惊天劫案虽然没有造成多少实际的损失,但这群劫匪的胆量和身手却在东仪名噪一时。
据说,从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东仪所有的劫匪,不管是拦路的还是入室抢劫的,别的话都不说了,刀一横,威风凛凛地来句:“快把樱桃交出来!”便是他们这一行公认的行家里手,如果你还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抑或“想活命就拿钱”,那就会被他们鄙视到死!
……
天刚蒙蒙亮,璃月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揉着眼睛,万分不情愿地爬起来去开门,看到又是叶千浔眸光熠熠地站在门口时,顿时怒了,道:“叶千浔,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说着便要关门。
叶千浔忙用手抵住门扉,另一手献宝一般拎出一只麻袋来,璃月被那沉甸甸的麻袋挤得倒退几步,瞠眸:“这是什么?”
叶千浔一脸神秘地进了房间将麻袋放在桌上,解开袋口,一颗颗大红色的樱桃便滚了出来。
一麻袋樱桃?这是……什么意思?
璃月正发愣,自以为讨好的男人却已经黏了过来,一把抱住她道:“我也要亲亲。”
璃月回过神来,敢情这男人看到她昨夜接了樱桃亲了玉无尘,以为给她送樱桃就能与她亲热?
苍天呐,这是什么脑子啊?竟然也能坐稳血影宫宫主的位子,还名动江湖?
当即一把推开他,骂道:“你笨死得了!带上你的樱桃快滚!”转身气呼呼地向妆台走去。
叶千浔一愣,看着她的背影道:“为什么玉无尘给你送樱桃你会亲他?”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璃月见他僵着不走,心中烦躁,想:赶不走你我气走你!
身后没了声音,璃月也不回头,在妆台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拿起梳子没梳两下,身后传来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
她怔了怔,疑惑地回头,却见叶千浔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呵,装死?
璃月不理他,继续梳头,可等她梳好头发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毕,那男人还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
璃月心中琢磨开了:这男人昨天和慕容倦打了一架,也不知谁胜谁负,难不成……当时受了内伤,如今被她一气内伤发作?
绕着他走了一圈,从麻袋里拿了两颗樱桃吃了,那清甜的味道终于让她对这个背叛过自己却又极力讨好的男人心生怜悯。
她蹲□子,伸手拍拍他的脸,“喂……”刚一开口,躺倒装死的男人突然绝地反扑,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中,利落一滚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正文 75、类似不举 ...
璃月措不及防,不及反抗便被叶千浔压在了身下。反应过来他果然是装死,顿时又惊又气,骂道:“叶千浔,你他娘的要不要脸?竟然装死骗我?”
叶千浔紧紧抱住她,一脸委屈道:“璃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璃月挣扎,道:“放开我!”
叶千浔抿着唇,八爪章鱼般缠着璃月,扭捏半晌,红着双颊道:“璃月,只要你原谅我,我让你上好不好?”
璃月一愣。
叶千浔见她不明白,支支吾吾地解释:“那次在树林,你不是说,要我像在山洞一样……”
“滚啦!臭美,谁要上你,你憋着吧!”不待他说完,璃月野猫般挣扎起来,无奈这死男人力气颇大,怎么也挣不开,双手又被他制住,当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去做好不好?”叶千浔见璃月脸色阴沉,似乎真要发怒了,心中颤颤却又不肯放过这极好的机会,小心翼翼地试探。
璃月抬眸看着他一脸的真诚和委屈,怒气稍减了一些,问:“只要我说你都去做?”
叶千浔忙不迭地点头。
“好啊,两个选择,第一,把玉帘秋的头拿来见我。第二,去把江含玉上了。你随便选一个。”她嘴角勾了起来,笑得妖媚而邪恶。
叶千浔僵住。
“怎么?方才不是还说只要我说你就去做么?我不过让你二选一,还没叫你全部完成呢。”璃月嘴角勾着微笑,眸光却有些冷硬。
叶千浔思虑半晌,道:“好,我选第二个。”皇甫绝动了璃月,他本来就想给点颜色他看看,虽然此举有点卑鄙,不是他风格,但……为了让璃月原谅他,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自己去,不许叫别人代替。”璃月加条件。
“为什么?”叶千浔立刻反弹,放开她坐了起来。
“做不到请离开,我没逼你。”璃月跟着起来,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襟道。
叶千浔急了,一把抓住她道:“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璃月嗤笑,挥开他的爪子道:“上床而已,你不会是跟谁上床就会爱上谁吧?”
“可我不能跟别的女人上床!”叶千浔一本正经道。
“嗯?”璃月斜眸看他,不理解他什么意思。
“除了你,不管是谁,我都……类似不举。”他憋红了双颊,眸光躲闪。
璃月愣了愣,然后,“哈哈哈……”一阵爆笑,将停在门外栏杆上的几只麻雀都给惊飞了。
*
来古城这么多天,璃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了东仪的太阳,稀薄却不失灿烂,洒在脸上暖暖的。
璃月眯着眸子,懒洋洋地逛在永安新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叶千浔尾巴一般黏在后面。
因为他那句“类似不举”,听得璃月心情大好,于是准备让他跟在身边再考察考察。
但凡看见糖葫芦,她都要买一支,但今天显然运气不太好,咬了一颗便觉牙都酸倒了,正待扔掉,想起跟在身后的男人,坏主意又冒了出来。
骤然一个停步,她回身看向叶千浔,发现方才在房中还是一副委屈小媳妇儿样的男人,此时却是气质冷遂神情孤傲,再加上容貌清秀身材修长,一路走来还当真吸引了不少目光。
扫一眼四周对他俩行注目礼的路人,璃月笑着将糖葫芦举到他面前。
叶千浔看着已经被她咬掉一颗的糖葫芦,顿时受宠若惊,虽有些不习惯,但还是不顾旁人眼光低头咬下了第二颗,不料刚嚼一口,一张俊脸便酸得变了色。
“喏,你敢吐出来试试?”璃月用竹签点着他鼻尖威胁。
叶千浔乌黑的眸子登时比檀郎委屈时更哀怨,嚼又不是吐又不敢,好在急中生智,脖子一伸就这么囫囵个地吞了下去。
璃月看着他完成任务般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男人委实可爱得紧。
可是,想到他身后还有个能与她分庭抗礼的玉帘秋在,她就没有了继续与他纠缠的心情。
她不是怕争不过玉帘秋,她只是……厌恶麻烦。
将糖葫芦一扔,她转过身,一抬头却又是一怔。
不远处,大概十几丈的样子,两个人,容颜出众气质非凡,并肩而行神色从容。
细看,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倦和皇甫殊华。
皇甫殊华身形高挑修长,因而与慕容倦站在一处,远远看去竟是珠联璧合般的般配。
二人俱都一副淡淡的神情,虽不亲昵,却别有一番默契在里面。
璃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这一幕的刹那会呆住,显然,她失态的样子落在了慕容倦眼中,但他却没有发愣,只是目光一移,扫向她身后的叶千浔。
随着两对距离越来越近,皇甫殊华也看到了璃月,她神情温和地向她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璃月回以微微一笑,此情此景就像两人以前在九华山见面时别无二致。
慕容倦的目光和叶千浔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传递着她看不懂的信息,事实上她也不想看懂,头微微一偏,她准备继续前行。
一道黄色的身影却在眼角一闪,待她转眸去看时,却发现一直很安静地跟在后面的檀郎蹦跳着向慕容倦奔去,抬起两只前爪趴在慕容倦腿上,在他干净的衣袍上留下数只狗爪印。
璃月惊奇,话说她第一天来到古城,在桥上碰到慕容倦时檀郎也没这么兴奋,今日这种情况下,这只死狗存心搅合么?
果不其然,本来就要擦肩而过的四人俱都因为这突来的一幕停了下来,叶千浔盯着和慕容倦刻意亲近的檀郎一脸不悦,皇甫殊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重又抬眸看了璃月一眼,慕容倦僵了僵之后,伸手拍了拍檀郎的头。
“檀郎,过来!”璃月唤它。
檀郎头一扭,蹭在慕容倦腿边一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样子。
璃月明白了,这死狗存心要代她去搞破坏呢,可她不需要。
当即跳起来,一脚踹向檀郎,骂道:“想造反呐?”
檀郎见璃月来真的,吓得撒腿就跑,璃月也懒得撵它,掸掸袖子带着叶千浔继续前行。
走过去很远,她一直没有回头。
她本想视若无睹,可不知心情为何越来越差,渐渐的连继续逛下去的心情都没了。
“回去吧。”她轻轻巧巧地一个旋身,对叶千浔道。
本来就对逛街不感兴趣的男人闻言,求之不得。
璃月四顾一番,没发现檀郎,心知这家伙到底还是跟着慕容倦去了,暗暗叹息一声,转身就向通往古城的方向走去。
没几步,耳畔隐隐传来一阵尖叫哭号声,她循声望去,只见似有一个乞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架着走,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哭叫着跟在后面撵。
“娘,娘……救我……”小女孩被家丁夹在腋下,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妇女终于追了上来,疯了一般去扯那家丁的衣袖,却被家丁回身一脚踹过去丈把路,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过往路人冷漠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帮助这对乞丐母女。
“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妇女嘴角挂着血,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匍匐在地上一边向前爬一边向两侧的路人求救,却没有人搭理她。
“哼!”璃月娥眉一竖,几步窜过去,腾起两脚就将两名家丁踹得飞了出去,一把接住被抛到半空的小女孩,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娘,娘……”一落地,小女孩便哭着跑到了她娘身边。
那边,两名家丁刚刚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欲来寻璃月麻烦,又被随后跟来的叶千浔一脚一个踢到了璃月脚下。
璃月扫了那对衣衫褴褛的母女一眼,一脚踏上其中一名家丁的胸,冷声问:“说,为什么要抓那女孩?”
那家丁虽身处劣势,口气却强硬得很,叫道:“你算哪根葱?多管闲事,知道我们是谁吗?”
璃月也不与他废话,原本踩在他胸上的脚移了位置,狠狠在他裤裆处一踏,左右碾了两下。
“啊——!”家丁一声惨叫,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头一歪便痛昏过去。
另一名家丁见状,惊恐地向后缩去,璃月斜眸看他,还未开口,他已战战兢兢道:“我说,我说,我们少爷好,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好?”璃月皱眉,这个说辞,她很陌生,侧头看了看叶千浔,发现后者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家丁见她不明白,怕一脚踏来,忙道:“好就是,就是我们少爷喜欢玩弄未及笄的小女孩……”
璃月闻言,回头看了看显然不满十岁的小女孩,不可置信地问:“那么小的?”
家丁点头,畏缩道:“有、有些,比她还小。”
璃月怒发冲冠,俯身揪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往路上一推,道:“带我去找他!”
*
永安堂堂的丞相府,上百家丁,盏茶时间便被叶千浔收拾了干净,当璃月踏入院门时,已没有一个完整的人能来拦她。
她如入无人之境,当着丞相夫妇的面将他们那据说“好”的独子给拎了出来。
叶千浔拎着那被点了穴的男人,跟着璃月一路飞檐走壁,不知她到底要如何处置此人。
听说,东仪太后养有男宠,故而,东仪的男娼馆十分开放,光新城就有三家。
在其中一家名为“百花深处”的男娼馆前,璃月停了下来,将丞相之子一把按在墙上,解开他的穴道,问:“说,一共糟蹋过多少?如有一句假话,立刻就是一个’死’字。”
那男子本来仗着父亲是丞相,跟琛王府关系匪浅,一直以来在永安作威作福惯了,想不到今天却遇到这么两个不要命的强人,光天化日闯入丞相府打人不说,还将他劫了出来。
前所未有的遭遇让他心下十分惊惧,只怕等不到官府的人来解救他便死在这两人手下,当下胆战心惊道:“三十几个。”
“真的?”璃月眸中喷着火,扼着他的喉咙问。
“真的,真的。”男子慌忙确定。
璃月点了他的哑穴,从他衣袍上撕下一大块锦缎来将他的脸蒙上,然后拖着他进了男娼馆。
叶千浔见状,急忙跟着进去。
“今天这里所有人我都包了。”璃月站在大堂,大声道。
楼中众人呆滞,老板闻言上来,讪笑道:“姑娘,我们楼中有三十几个俊男呢,你能受得了么?”
璃月扫他一眼,指指被自己拖着的男人,道:“上他。”
老板一愣,随即道:“姑娘,我们这里不是龙阳馆,不接待男客。”
“还不是一样插?讲究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安排下去,我出五倍的价钱,再啰嗦一句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璃月威逼利诱。
丞相之子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无奈浑身穴道被制,连挣扎都做不到。
老板看着璃月手中不见容貌的男子,还待犹豫,那边叶千浔的弯刀已架上了脖子,当即浑身汗毛一竖,慌忙答应。
*
百花深处二楼,璃月和叶千浔坐在走廊里喝茶嗑瓜子,另一侧,三十几个男妓正鱼贯地进入房间,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有十几个在外面。
叶千浔看了几眼那些男子,疑惑道:“不是断袖的话,面对男人怎能硬的起来呢?”
璃月睨他一眼,道:“不懂了吧,这种地方,春药什么是必不可少的。”
叶千浔闻言,醋味上来,问:“你怎么知道?”
“咳,就你这孤陋寡闻的不知道罢了,正常人都知道。”璃月道。
“是吗?”叶千浔讪讪,被喜欢的女人取笑孤陋寡闻于他而言是件极为尴尬的事。
璃月嗑了一颗瓜子,眼珠转了转,道:“我去看看进展得怎么样了。”
“敢?”还未起身,叶千浔已经身子一旋拦在她身前,阴沉着脸道。
璃月讪讪一笑,推着他道:“就看一眼。”
“不许!”叶千浔断然拒绝,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想看,回去我给你看。”
璃月翻个白眼,转过身不理他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完事,璃月和叶千浔进入房间一看,但见丞相之子趴卧在床上,臀部血红一片,惨不忍睹。
“看看他死了没?”璃月道。
叶千浔皱着眉翻过他,扯去脸上的布,一试劲脉,道:“还活着。”
璃月转身把桌上的茶壶拿了过来,给他兜头一淋,他悠悠醒转。
璃月见他醒了,照着他的裆部就是狠狠一脚,男子一声不吭便又昏了过去。
叶千浔在一旁看着,只觉一阵蛋疼,心中暗自思量:以后得罪谁也千万别再得罪了这女人。
“哼,看你以后还怎么去贻害人间,老娘直接把你的种也灭了!”璃月得意得拍了拍手,吩咐叶千浔:“把他衣服扒光,扔大街上。”
*
回到无意楼已是午后,璃月往床上一倒,伸个懒腰,叹道:“动动拳脚果然浑身舒服啊。”
叶千浔见状,磨磨蹭蹭地来到床边,道:“璃月,我今夜要离开永安。”
璃月扫他一眼,道:“哦,那你走吧。”
“璃月,我……我想……”他语气软了下来,蹭在床沿,一双贼眼在璃月身上扫来扫去,意思不言而喻。
璃月却有些犯困,打个哈欠问:“想干嘛?”
“想这样……”话音未落,璃月只觉身上压上来一个重物,扭头一看,死不要脸的男人已经扑了过来,她这一侧脸,正好和他唇对唇,于是他大爷就毫不客气地吻了下来。
“唔……”璃月瞠眸,不假思索地一抬膝。
“唔……”叶千浔没料到对他她也来这招,猝不及防弓着身子滚到了床沿。
璃月却还不罢休,一脚将他踹下床,骂道:“除了上床你还能不能想点别的?我有说原谅你了么?”
“那你怎样才肯原谅我嘛?”叶千浔勉强爬起来,趴在床沿一脸怨念。
璃月看着他,想他夜魔,堂堂血影宫宫主,在她面前却沦落到与檀郎一样趴床沿,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道:“没想好呢,以后再说。”
*
叶千浔一脸欲求不满地走了,璃月往床上一倒,一睡便睡到了傍晚,醒来时檀郎趴在床下,窗外淅沥有声,似乎又下起了雨。
燕瑝今天没来无意楼,晚餐过后,璃月回到房中,明明没有刻意去想,可脑中偏偏盘旋来盘旋去都是慕容倦和皇甫殊华在一起的情形。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又思及自己似乎好久都没练功了。
当即在床上盘腿坐下,想看看是否有可能突破血魔第六层。
一个时辰后,她头顶缓缓蒸腾出丝丝浅淡的白雾,真气在体内飞速流窜,她的面色由白转红,长发丝丝向上扬起,身上的衣裙连同一旁的床帐都开始微微鼓荡。
檀郎坐在床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浑身的经脉一胀一胀地痛,以往练到此处,她知不可强求便会停下,可今天她却跟自己较上了劲。慕容倦是慕容世家的人,她不可能再去慕容世家盗取《锻心诀》,也不会问他要,那么,她只能试着看能不能凭一己之力冲过这一关。
坚持了片刻,就在她觉得快到临界点时,蓦地,她脸色一白,“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箭,身子一软瘫倒在床,撕裂身体般的剧痛令人窒息地席卷而至,让她叫都叫不出来。
檀郎见状,“噌”的一声跳了起来,转身拱开门就蹿了出去。
真气四溃,浑身经脉仿似尽数断裂了。极痛中,璃月神智渐渐昏聩,心中模糊地想:我又走火入魔了么?这次,有谁能再来救我……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一只手抵上她的脊背,雄浑的真气从那一点春水般徐徐注入她的体内,引导她四处乱窜的真气重新凝聚顺行。胸口胀裂般的感觉渐渐淡去,超出她忍耐极限的剧痛也在温暖中缓和了不少。
她缓了口气,开始极尽全力地配合身后之人归拢自己溃散的真气疗伤,半个时辰后,身后之人收了手,她忍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内伤回过身来,屋内光线不是很亮,但已足够她看清床侧之人。
慕容倦,坐在床沿,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掩不住眸中的关切。
“你……咳……”璃月想开口,却又咳出一口血,她掏出手帕,仔细地将嘴角的血丝拭尽,这才仰起头来,面上带上了笑,问:“你怎么来了?”
“檀郎。”他看着她,声音如窗外的风一般静,一般轻,不惊动一丝夜色。
璃月扫了眼两只前爪搭在床沿看着她的檀郎,嗔道:“多事。”
慕容倦垂下眸,半晌,道:“你练的武功雄浑霸道,而你现在的脏腑经络还太脆弱,不足以承载如此厉害的武功,在继续修炼之前,你需要借助药物固本培元,否则,下次真力反噬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多谢提醒。”璃月靠在床沿,淡淡道。
慕容倦握着双拳,极力克制着想将她抱在怀中责怪她不爱惜自己的冲动,僵了半天,抬头看着窗口道:“你伤很重,换个地方许是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有好的提议么?”
“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