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指微微一动,意识仿佛从极深的水底慢慢浮现,程宗扬动了动手臂,然后抬手遮着窗外射来的光线,勉强睁开眼睛。
昨晚席上用的殿司凤泉不愧是宫廷酒坊麦曲出的名酒,程宗扬放开酒量,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一觉醒来,头也不痛,口也不干,只是有些酒后的倦意,懒懒的躺在榻上不愿起身。
程宗扬嘟囔一声,放下手臂,手肘碰到一团柔滑的肉体。他扭过头,只见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赤条条躺在床内,却是阮香凝。她一侧的手脚被红绫带绑着,悬在床架上,白生生的玉股间,敞露的秘处一片狼藉。一双玉乳被红绫带从乳尖拦胸捆住,丰满而白腻的乳肉从两侧溢出,愈显肥滑。一只银质的漏斗斜斜插在她臀间,将柔嫩的菊肛挤得圆张。
程宗扬摸了摸脑袋,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玩得高兴,拉着阮香凝玩了一下捆缚游戏,增加情趣,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印象全无……等等,还有黄氏那个荡妇呢?
程宗扬四处打量,却没看到黄莺怜的身影。好象自己昨晚兴起的时候,把她抱到水榭外面,让她趴在栏杆上,自己面对西湖夜色,从后面猛干这个骚妇的后庭……不会是掉水里了吧!
程宗扬赶紧爬起来,一把扯断红绫,跑到外面去看。
还好,还好,外面没有见到浮尸。可能黄氏早上醒来,只觉昨晚的荒唐无颜以对,悄悄收拾衣服离开。不然自己这跟头就栽大了。
阮香凝没有习过武,也没有服药,昨晚折腾得筋疲力尽,这会儿还在熟睡。
程宗扬拉了一条锦毯将她裹好,然后走到外厅,顺手锁上内室的门——自从那天阮香凝被爆炸吓到,让小紫揭穿自己内室藏娇的勾当,程宗扬痛定思痛,在内室加了把锁。阮香凝虽然在瞑寂术下受到暗示,每日自觉地足不出户,不在外人面前出现,但万一哪天受惊,被李师师撞到,自己就不好解释了。
水榭外花木葱茏,一派春光韶然的景象。程宗扬梳洗罢,摆出员外的派头,晃悠悠在院中散步。
沿途碰见的小厮,两名从雪隼团新加入的护卫,还有出来吸纳天地之气的林清浦,都向自己含笑施礼,只不过众人的笑容都透着点古怪。
程宗扬莫名其妙,眼见冯源忍着笑向自己施礼,然后就要跑路。程宗扬一个箭步上去拧住他的手腕,把冯源拽到竹林里。
“冯大法,笑什么呢!”
“没事!没事!”冯源板着脸道:“我笑了吗?”
“少跟我装神弄鬼!怎么回事!”
冯源忍俊不住地小声道:“程头儿,你可太厉害了……昨晚那动静,一里外都听得见。”
程宗扬黑着脸道:“你们听到什么了?”
“就是昨晚来的那个婆娘。”冯源道:“程头儿,你办完事,把她赶出来你都忘了?”
程宗扬脸更黑了,“我把她赶出来?”
“可不是嘛。连人带衣服都扔出来了。那婆娘还不肯走,光着身子在外面乱扭。后来师师姑娘看不下去,封了她的穴道,送到药房里。”
程宗扬沉着脸道:“冯大法,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程头儿,人这会儿还在呢。要不你去看看?”
“看个鸟!赶紧让她走!”程宗扬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一世清名都被这贱货给毁了!”
“可不是嘛。”冯源还往他伤口上撒盐,“程头儿,让我说,你下次弄完,还是杀人灭口得了……”
程宗扬仰天长叹,“酒色害人啊。”出了这丑事,李师师再看自己就跟看禽兽差不多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啊程头儿,”冯源好奇地说道:“你用的什么手段?那婆娘都跟化了似的。那个水儿流得……”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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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在临时改造的药房过了一夜,黄氏身上的药效已过,却双腿软得走不动路。最后找了两名仆妇,把她送上马车。
程宗扬只恨没个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问完冯源,也没敢再和别人照面,就赶紧溜了,比黄氏更早一步离开翠微园,免得撞见李师师尴尬。
临行前,程宗扬让秦桧拿了张手条去户部。蔡元长现在正有求自己,这种抬抬手就能放过去的小事,不会不给自己面子。
马车在一座高大的门楼前停下,跟在车后的兽蛮武士走上前来,扯下大门上的封条,然后抓住门锁一扭,拧断锁条。
尘封多年的大门带着刺耳的吱哑声,朝两边推开。程宗扬跳下马车,看了眼已经摘掉匾额的大门,然后跨进这座被视为禁忌的武穆王府。
办完交接的契约之后,这座王府,包括土地,都归在程宗扬名下,成为盘江程氏的产业。
武穆王府占地甚广,横跨了半个如意坊,西、北、南三面临街。王府西面是明庆寺,南面与临安最大的北瓦子隔街相望。单从地理位置来说,就是一块坐地涌金的好地。府邸内楼台相连,看得出当初建造时花了不少钱。
程宗扬一路走去,对府中的景物只走马观花地随便看了几眼,并没有急切地寻找这位穿越前辈留下的痕迹。
从俞子元的叙述中,程宗扬得知岳鹏举在王府居住的时候并不多,更多时候他都住在晋位王爵之前所居的星月别院——星月湖大营正是由此得名,那里也曾经是星月湖大营的总部。但岳鹏举事败之后,星月别院已经被彻底拆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在临安的时候,岳鹏举经常居住的其实是在大内。武穆王府更像是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虽然宋主对那十二道货真价实的超大号金牌耿耿于怀,但程宗扬不相信岳鸟人会把那些黄金埋在他自己都不怎么住的王府里。况且这十余年间,各方势力都不会闲着,王府就算有些东西,也早就被各路英雄摸干净了。
王府最中央的银安殿气势恢弘,不过里面空空如野,连柱子上的饰物都被剥得一干二净,地上被桐油浸过的金砖更是掘得七零八落,遍地坑洞,与雄伟的外观相差悬殊,让程宗扬怀疑这大殿会不会一转眼就塌下来。
府邸后方的花园杂草丛生,从御河引水掘成的池塘早已枯涸,无人修剪的花树四处疯长,密得连人都进不去。好在池旁的假山还在,宋主总算没派人把这些石头都掀翻一遍。
程宗扬跃上假山,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宫殿屋脊,将整座王府尽收眼底。武穆王府占地六十余亩,大小建筑近三十处,一个王府该有的应有尽有,只是荒废已久,此时看去满目萧然。
秦桧文质彬彬地从角门进来,见程宗扬立在假山上,随即展开身形,几个起落便掠上山尖的凉亭内。
“见到蔡侍郎了?”程宗扬道:“他答应了吗?”
秦桧摇了摇头,“没有。”
程宗扬愕然笑道:“怎么?这点小事蔡侍郎也不肯给面子?”
秦桧道:“蔡侍郎听闻公子有意插手此事,起初颇为欣喜。但听说公子是为梁师都求情,倒是笑公子不免有些妇人之仁。”
程宗扬讶道:“蔡元长难道还想灭了梁家满门?”
“蔡侍郎与梁家并无仇怨。查封通源行,也并非为当日的一口恶气。”
程宗扬听着纳闷,“那他不会是闲的吧?”
秦桧道:“蔡侍郎的心思倒不难猜。临安城中饿狼无数,梁师成倒台,与他相关的那些或明或暗的产业,免不了会被人逐一侵吞。即使蔡侍郎肯放手,通源行也保不了几日平安。?王抢先收手,非是怕了户部查封,而是打的以退为进的主意,借蔡侍郎的手除掉梁师都,好吞下整个通源行还在靠双手?怎么能够爽?论坛声誉保证! 高级硅胶视频范冰冰下体真实状态倒模而成 高度仿真阴部外形,肤质柔软细腻!内置大颗粒突起,贴近女性生理构造,体验更真实感受...吞吐有致,不可抵挡!点击进入。”
“人人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程宗扬叹了一声,“蔡侍郎是什么心思?”
“蔡侍郎的意思是:这种好事,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他想自己干?”
“朝廷律令,官员不许参与市易。”
程宗扬呼了口气,“我明白了。你告诉蔡侍郎,通源行我接下来。将来的利润四成归他。”
“是。”
秦桧和蔡元长的说法没错,在道是树倒猢狲散,梁师成被贬,梁师都怎么也保不住通源行,与其便宜了不相关的外人,还不如自己接过来。这个结果梁师都夫妻也未必不肯接受,如果换了别人,梁家被扫地出门不说,甚至还会被锒铛下狱。
这些成名的奸臣,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抢了你的产业,还让你心服口服——没把你往死里收拾,都是大恩一件。
程宗扬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他指着眼前的王府道:“这块地东西宽近二百步,南北宽六十步,西面临着明庆寺的一侧,我准备建成三层,一层铺面,二层三层是食肆酒店,隔成二十家,往外租赁。南面临街与北瓦相邻一带,我准备建成三个院子,分别是瓦子、青楼和汤池。”
程宗扬顿了顿,“江州打完了,兰姑的生意不妨开到临安来。”
秦桧提醒道:“祁远在建康。”
程宗扬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个。吴大刀都有娃了,祁老四的婚事也不能再耽搁。趁这个机会先把他们隔开,免得将来麻烦。”
秦桧有些不以为然,“公子多虑了。”
“多虑总比少虑强。让老四和兰姑在建康搭伙照看生意,每日里眉来眼去,没事都惹出事来。”
秦桧一笑,“北面一侧呢?”
“北面是背巷,我准备临街开成钱庄和客栈。里面设成四个区域,外面西侧是盘江程氏的办公区,东侧是住处,最内是金库和内宅。”
“公子成竹在胸,”秦桧抚掌道:“这番策划便在临安立住足了。”
“这些都是空的啊。”程宗扬叹道:“看到梁家的遭遇了吗?如果贾师宪倒台,这片王府重新建成,说不定就便宜了别人。”
秦桧沉吟片刻,“公子要不要在朝中寻几位官员引为奥援呢?”
“咱们是外来户,根基未稳,就算有钱也塞不出去啊。”程宗扬道:“我倒是想着怎么把滕大尹请回临安,万一老贾倒台,好傍着他这棵大树多混几年。”
“滕大尹远在筠州,缓不济急。倒是有条路子,公子不妨试试。”
程宗扬心头微紧,“谁?”
临安虽然高官云集,但真正位于权力顶眯,有能力影响朝局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与自己关系最深的,高俅肯定要算一个。
高俅的真实底细只有自己知道,每次见面两人都是密室对谈,连秦桧也蒙在鼓里,虽然这位奸臣兄七窍玲珑,多少能猜出自己与高俅的关系不简单,但绝不会凭空猜出高俅的身份。
没想到秦桧却给了自己一个意外,他轻拈长须,徐徐道:“宰相王禹玉。”
虽然听说宋国朝廷有贾党、梁党、王党,但自己进入临安以来,还没有和王禹玉打过交道,这些宰相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蔡元长,没想到秦桧竟然会有路子攀上这位相爷。
“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在晴州,有家珠帘书院?”
“记得,离咱们当时的住处不远。这和王禹玉有什么关系?”
秦桧低咳一声,“在下闲时曾往书院拜访过。”
“哟,奸臣兄,你还真有雅兴啊。”程宗扬笑了两声,忽然脸上变色,大叫道:“等等!你不会遇到李清照了吧?”
秦桧摇了摇头,“易安居士未在书院,秦某未曾识荆。不过在下遇到一位在书院求学的少女,乃是易安居士的表妹……”
“奸臣兄!你真有一套啊!”程宗扬眉飞色舞地说道:“难怪你支支吾吾说自己有了相好的,原本是李清照的表妹!喂,人家还是未成年少女吧?你这就看上人家了?老牛吃嫩草,不厚道啊奸臣兄!”
自己昨晚酒中干的荒唐事都成了众人的笑柄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逮到死奸臣这个大八卦,说出去立刻就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程宗扬不由心花怒放。
秦桧微笑道:“在下不才,蒙其垂青,只是世似浮萍,原以为晴州一别,再无相见之日。焉知事有凑巧,却在临安又再相遇。”
看着秦桧流露出的笑意,程宗扬也替他高兴,这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对天真少女的杀伤力几乎是无解的,钓到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不足为奇,但晴州临安两地相逢,这就是缘份了。而且又是李清照的表妹——死奸臣终于不用娶他那个东窗事发的王氏了,这好事实在应该庆贺一下!
程宗扬笑道:“奸臣兄,要不要我给你提亲去?”
秦桧叹道:“红颜知己罢了。若论婚嫁,却是难以高攀。”
程宗扬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盘江程氏的大总管,论身家论能力,比六部的员外郎只高不低,配谁配不上?难道她是公主不成?”
“却是王相的孙女。”
程宗扬怔了半晌,“王禹玉的孙女?难道她姓王?”
“公子英明。”
程宗扬没在意他的揶揄,仰着脸一手拍着额头,半晌才道:“我应该把老四放到临安,把你踢到建康去……她怎么能姓王呢?”
秦桧挑起眉峰,“有何不妥?”
良久,程宗扬放下手,叹息道:“没什么不妥。”既然秦桧都能变得忠心耿耿,王氏也未必就能坏到哪儿去,何况这个王氏是李清照的表妹,未必就是死奸臣命中注定的那个王氏。
程宗扬打起精神,“那咱们就试试王宰相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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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边的侧门出来,前面便是明庆寺。寺中依旧香火旺盛,来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明心远远看到程宗扬,立刻飞奔过来,一边合什道:“阿弥陀佛——却是活菩萨来了!”
程宗扬毫不含糊地说道:“赏!”
几枚银铢丢过去,明心立刻笑得满脸找不到眼睛在哪儿。程宗扬一边随口问着寺中的香火,一边不经意地绕到祈福榜看了一眼。
花和尚离开明庆寺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不过随着倒拔垂杨柳的事迹越传越广,常有人前来打听。寺中的和尚嗯嗯啊啊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是多了条化缘的路子。
程宗扬在寺内逛了一圈,没有遇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离开寺庙,绕着王府走了一遭,心下已有计较,让秦桧在王府门外贴出告示,招募民众,准备拆除武穆王府。
“拆下的砖瓦全部卖出去,一块都不留。”程宗扬道:“城中正缺木石,这些房子能盖多少民居?等房子拆完,木石的价格也该回落了,到时再买新的。”
正说话间,一名官差拦住去路,他气势汹汹地亮出腰牌,喝道:“皇城司公干!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上了马车,孙天羽立刻屈膝跪倒,抱拳道:“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起来吧。”程宗扬道:“混得不错嘛,捞了个指挥当当。”
孙天羽赔笑道:“早该向叔叔请安,只是衙门的差事太忙,没能抽出空来,还请叔叔见谅。”
“行了,说有什么事吧。”
“侄儿这些天查案子,倒是有桩蹊跷的。”孙天羽清了清喉咙,然后说道:
“年初威远镖局……”
孙天羽殷勤地将威远镖局丢失镖物的案子讲了一遍。程宗扬心下暗恨,这厮当日多半是认出阮香琳的身份,这会儿赶来向自己讨好。现在陆谦横死,高衙内被自己收拾得服服贴贴,这桩使得李师师弃师别家的失镖案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反而落了个把柄在这厮手里。
程宗扬并没有把这点心思表露出来,等孙天羽说完,取来纸笔,写了一个条子交给他。
孙天羽惴惴不安地接过条子,“这是……”
“去程氏钱庄的柜上支一千银铢。”
孙天羽忙道:“侄儿不敢!”
“想从我这里白拿钱可没那么容易。”程宗扬道:“把你手里的卷宗检有用的送来一份。不管是朝廷百官还是市井杂事,我这里都要。”
“侄儿明白!”
孙天羽捧着那张相当于他数年俸禄的纸条,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离开马车。
这个姓孙的捕快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但鸡鸣狗盗之徒也自有其用处。只要自己位子够牢,保证他比哈巴狗还殷勤。
程宗扬用笔管轻轻敲着木桌,朝中的贾师宪、军方的高俅、隶属于朝廷耳目的皇城司,还有自己兼着差事的工部和户部——自己的关系网正一点一点显出轮廓。秦桧担心贾师宪失势,提出走王禹玉的门路。但他忘了,自己想在宋国真正立足,最大的靠山只有一个:宋国那位年轻的君主。
王禹玉年纪已然不轻,纵然掌权又有几年?倒是一些潜力股自己应该趁早投资了。
“会之!准备几份适合的礼物,去拜访几个人。”程宗扬道:“枢密院承旨韩节夫、刑部侍郎史同叔、户部侍郎蔡元长。”
一直到夜色已深,程宗扬才回到翠微园。韩节夫和史同叔对他的突然拜访都颇为讶异,但程宗扬现在身为屯田司员外郎,宝钞局主事,说起来也算是同朝为官,官位虽然低了些,但正是得用的客卿,况且发行纸币一事又深受宋主信任,眼下主动上门结交,两人都十分客气,也笑纳了他奉送的重礼。
宋国与晋国不同,在晋国,贵族都是世袭的,权力掌握在几个家族手中。只要攀上几个世家豪门,就无往不利。宋国以科举取士,即使出将入相,钟鸣鼎食的家族,也不可能靠血缘垄断权力。另一方面,暮为田舍郎,朝登天子堂,以平民而得富贵的例子屡见不鲜。这种情形下,拉拢人才就成了重中之重。
即便随行的秦桧也不会知道,自己今天拜访的几个人,除了位高权重的贾师宪,宋代五大奸相都算到齐了。程宗扬很清醒,这些人巴结上未必有什么好处,可一旦得罪他们,就有天大的坏处。
※※※※※※※※※※※※※※※
翠微园门前成堆的车马吓了程宗扬一跳,“怎么回事?变车马行了?”
冯源迎出来道:“是高衙内的人。他说程头儿你发的话,让他们兄弟在园子聚会。我没敢让他们进内院,都请去了锦绣阁。还有……”他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那婆娘又来了。”
“黄氏?”
冯源了点了点头,“下午就来了,一直等着。”
程宗扬盘算了一下,高衙内那帮小崽子聚在一块,无非是吃喝玩乐,半点儿正事都不会有。倒是黄氏那边还牵连着通源行,事关自己今天和蔡元长谈妥的条件,于是径直先去了内院。
黄氏正无聊地把玩着茶杯,蓦然见到程宗扬进来,竟然脸上微微一红,连忙俯身跪倒,娇滴滴道:“程爷……”
程宗扬冷眼旁观,这妇人昨晚出了个大丑,换作别人,早就羞耻难禁,她这会儿却又巴巴的跑来搔首弄姿,不知道是想巴结自己手中的权力,还是想讨要自己手中的药丸,或者两者都有。
“通源行手中的纸币,我给你们足额兑成钱铢。”程宗扬开门见山地说道:
“所欠的窟窿,你们自己去补。”
黄氏如释重负,“多谢程爷。”
程宗扬下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色,“通源行你们梁家保不住了。”
面对惊惶的黄氏,程宗扬侃侃言道:“既然?王撤了资,不准备再插手粮食生意。你们补完窟窿,也经营不了那么大的摊子。我已经与?王商量过,出资盘下通源行。你们要愿意呢,就接着打理,只不过是换作替我干活。如果不愿意,大家把账目结清,好聚好散。”
程宗扬原以为黄氏会哭哭啼啼哀求自己高抬贵手,谁知自己话一说完,那妇人却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飞快地说道:“便依程爷吩咐。”
程宗扬挑了挑眉梢,“够痛快啊,梁夫人。”
黄氏抛了个媚眼,娇声道:“程爷便是不说,奴婢也想着把粮行献给程爷。奴婢蒲柳之姿,傍着程爷这棵大树才好乘凉……啊呀……”
程宗扬一手伸到她衣内,在她胴体上肆意揉弄着,“你怎么傍上我这棵大树的,你老公可知道么?”
黄氏轻啐一口,“他不过是仗着他那个便宜哥哥讨来的身家,便是知道又如何?自从大伯出事,奴婢日惊夜怕,唯恐哪天一道文书,就把奴婢一家打入十八层地狱。托爷的福,今晚奴婢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顶多是夺官问罪坐几天牢,总不会送你们上法场吧?”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用得着梁夫人这么卖力吗?”
黄氏在他掌下骚媚地扭着身子,一边道:“程爷怎么知道家破人亡的苦呢?嘻嘻,奴婢前几日家里买了几个仆妇,程爷知道是谁吗?”
“谁?”
“魏篝侯的娘子。号称南苑一枝花的。”黄氏带着三分嫉妒七分快意说道:“那娼妇仗着丈夫封了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结果前些天魏篝侯被夺爵抄家,连家眷也被发卖为奴。”
程宗扬讶道:“一个侯爷还有家眷被发卖的?”
黄氏啐了一口,“魏篝侯那里是正牌侯爷?他原是涌金典当行的东家,花钱买的爵位,顶多算个散侯罢了。”
程宗扬想了起来,这可是秦桧出的好主意。连侯爵都卖,贾师宪还真大方。
黄氏笑:“奴婢把那娼妇买来,入府头一天便让她去给我家孩儿暖床。那娼妇原本装得清高,奴婢原以为要打几鞭子才肯听话。哪知她倒是个听话的,知道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体面可言,老老实实失了身子。第二天一早行规矩的时候,那娼妇才见着是我,羞得什么似的。”
程宗扬冷笑道:“你还真宠儿子。”
“奴婢的孩儿最是聪明晓事的。”黄氏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娼妇的儿子与奴婢的孩儿原本认识,这次奴婢把她一双儿女一并买来,原想着我那孩儿会滥好人,谁知我孩儿大被一卷,把那对小贱人都当了通房丫头使唤,嘻嘻。”
程宗扬一阵恶寒,在她身上抚弄的手掌停了下来。
黄氏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下还念着昨晚的快活。她秉性风流,不知道这位主子用了什么手段,直搞得她三魂去了两魂,七魄走了六魄,虽然出了丑,在床上却是生平未有的快意,一想起来,心里就像猫抓般直痒。这会儿在程宗扬怀中扭臀摆乳,一味卖弄风情。
程宗扬推开她,“在这儿等着,爷要出去会会客人。”
第六章
锦绣阁位于翠微园西南,是一座八角状的楼阁。此时阁内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在阁外便能听到划拳声、豪饮声、丝竹声、叫好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程宗扬掀帘而入,入目的景象让他以为酒池肉林重现人世。
阁内两班坐着乐工,各自捧着乐器鼓瑟吹笙,热闹非凡。十几名打扮齐楚的小厮流水般往阁中传菜递酒,其他菜色也不用多说,其中一件是两个厮抬着一只两尺多宽的银盘,里面竟然是一只蒸好的驼峰。那些小厮到了门口便停下来,由里面的婢女接过再传到席间。
锦绣阁中间张着一圈一人高的帷幕,内外曲乐相闻,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那些公子哥便在帷幕内寻欢作乐。
程宗扬向富安摆了摆手,悄悄进了帷幕,只见里面红烛高烧,正中间摆着一张八尺见方的大圆桌,号称十三太保的十几个小衙内倚着锦榻围桌而坐,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怀里各自抱着一个罗裳半解的女子,有些还不止一个。
那些女子有的是各家的姬妾美婢,有的干脆是相好的青楼粉头,这会儿混成一片,倚在主人怀中忸怩作态,淫声浪语不绝于耳。
高衙内当仁不让地坐了东首的上席,他右手第三个就是姓梁的小崽子。程宗扬不言声地在一旁观瞧,那些公子哥儿喝得兴起,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忽然阁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却是梁公子拉起旁边一名婢妇的裙子,把她里面的亵裤扒了下来。
那婢妇穿着青衣布裙,虽然不施脂粉,却颇有几分姿色,这时当众被剥了裤去,不禁羞禁难言。
在众人的鼓噪下,梁公子朝她臀上拍了一掌,喝道:“脱光了!给在座的爷儿们敬酒!”
那妇人满面含羞,在主人的威逼下脱去衣裙,然后捧了酒,跪在首席的高衙内面前,“请爷用酒……”
众人起哄道:“南苑一枝花!来个玉乳飘香!”
那妇人含羞托起双乳,将酒杯夹在乳间,送到高衙内面前。
高衙内低头一口干了,然后搂着那妇人的粉颈,带着满嘴酒气亲了个嘴,一边在她白臀上扭了一把。
那妇人裸露着白生生的肉体,赤条条挨席献酒,被那些年纪只有她一半的纨绔公子或是拥劲亲吻,或是探乳,或是抚臀。有些不肯喝玉乳飘香,偏让她把酒杯放在臀上,翘着屁股献到面前,趁机扒开她的臀肉,揉牝弄阴。
这边正在劝酒,席间又是一阵大笑,却是一名公子哥儿从桌下拉出来两个奴婢。这两人一直钻在桌子下面,肩并肩伏在那公子哥儿胯间舔弄,这时被灯光一照,右边秀美可人的小婢面露羞色,左边一个涂脂抹粉身着女装的奴婢却满脸媚笑,捏着嗓子娇滴滴道:“爷,小尾子箫品得好不好?”
程宗扬汗毛直竖,众人却一阵欢笑。
梁公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小尾子乖得很呢,他妹那个小婊子,一开始寻死觅活的,还是他压手按脚,才让我把他妹开了苞。”
众人都叫道:“小尾子!让大伙看看你妹的花苞!”
小尾子翘起兰花指一甩,然后把旁边的小婢按在桌上,扯下她的裤子,将她粉嫩的屁股扒开,娇声道:“好鲜嫩的花儿呢,哪位爷爷来尝尝?”
高衙内叫道:“放着我来!”
旁边有人道:“小尾子!先给太岁爷品品箫,好让太岁爷弄着爽利……”
小尾子一脸殷勤地凑过去。
“滚开!”
高衙内把他推到一边,然后爬起来凑到桌旁,胖大的肚子压在那少女白嫩的圆臀上挺身而入,众人顿时一片鼓掌叫好。
小尾子讪讪地退开,眼珠四处乱转,接着脸色一板,朝那少女喝道:“哭什么哭!还当你是侯爷家的千金小姐?一个下三滥的贱淫材儿!主子搞咱们兄妹,是看得起咱们!”
有人拿起一只枇杷投过去,笑骂道:“小尾子,你可真够贱的!”
有人叫道:“南苑一枝花呢?拉过来作个陪席!”
席间献酒的妇人面色苍白,勉强笑道:“须不好看……”
“少废话!”小尾子自告奋勇地把她推搡过来,赤条条按在桌上,然后爬上去骑住她的颈肩,双手抓住她白花花的臀肉,朝两边扳开。
众人哄笑声中,小尾子捏着嗓子道:“南苑一枝花!大白屁股肥又圆,里面夹着朵牡丹花!水灵灵,软嫩嫩,又鲜又美人人爱!招的是蜂,引的是蝶,各位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尝这鲜灵灵的南苑一枝花啊……”
“那兔儿爷是魏申,”富安道:“魏篝侯的儿子。原来是十三太保的老七,家里一倒霉就被除了名,靠卖屁股当了梁公子的小厮。”
“他们两家有仇?”
“哪儿有仇?墙倒众人推。姓梁的早就看上了南苑一枝花,还有他未出阁的妹子,眼下捞到手,还不弄个痛快?”富安见程宗扬神情不对,低声问道:“程爷?”
程宗扬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
※※※※※※※※※※※※※※※
不多时,程宗扬一脸欢笑地进了锦绣阁,抱拳道:“各位衙内,我来晚了!该罚该罚!”
高衙内刚干完,正拿着一柄如意靠在榻上指着眼前的淫景戏笑,见程宗扬进来,立刻像踩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师傅!你可来了!”忽然他目光一呆,“这是谁?”
席间的欢淫刚到高潮,魏篝侯一家三口都被按在桌上,由几名衙内从后奸弄,席间淫声四起,肉欲横流。
然而当程宗扬拉出身后的女子,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露出色授神予的表情。那妇人酥体半裸,这会儿似乎出了许多香汗,白馥馥的肉体又滑又腻。
比起席间白羊般一丝不挂念的母女,她胸前多了一根只有手指宽窄的朱红色丝带,细细的带子从她一双肥耸的玉乳上横着勒过,只能勉强掩住乳头。她腰臀光溜溜赤裸着,两条玉腿上却裹了一层半透明的物体。那东西像是长袜,却薄如蝉翼,紧贴着肌肤,从足尖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勾勒出腿部诱人的曲线。丝袜顶端,绣着一圈精美的花边,将她双腿衬托得愈发精致。
这么一个肥乳丰臀的成熟妇人半裸着出现在眼前,顿时令众少年血脉贲张,都急切地想一睹她的容貌。可她脸上却戴着一只蝴蝶状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香艳的红唇。
那妇人白皙饱满的胴体微微颤抖着,全靠程宗扬手臂的支撑才没有跌倒。她大腿紧紧并在一处,屁股不停战栗,就像一头发情的雌兽,急切地想要交媾。然而看到席间正在荒唐淫戏的少年,她身体猛得僵住,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程宗扬毫不理睬她的惊讶,笑道:“头一次和大伙喝酒,怎么能没有礼物?这是临安城中一个粉头,我用过几次,倒还过得去,各位若不嫌弃,便带来供大伙消遣。”
那妇人紧紧抓住程宗扬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摇着头,眼中露出哀求的目光。
程宗扬在她耳边笑道:“刚才说得好好的,吃了药过来陪我几个朋友乐乐,怎么?想反悔吗?”
黄氏浑身颤抖,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实情来。
程宗扬半是冷笑地说道:“你是不肯?”
黄氏不受控制地摇着头。
高衙内叫道:“这种不识抬举的粉头,抽她几鞭便老实了!”
程宗扬笑道:“小娘子可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让大伙儿快活快活,又不是要她全家老小的命,哪里就不肯呢?上去吧!”
黄氏终于垂下目光,认命地爬到圆桌上。
程宗扬拍了拍她白光光的屁股,笑道:“哪位先来?”
高衙内刚干过,这会儿有心无力,另外几个排行靠前的结义兄弟正骑着魏申一家男女抽弄,眼见那粉头伏在桌上,一只又肥又圆的大白臀颤微微往下滴水,剩下几个你争我抢,都想一尝美味。
作为十三太保的老大,高智商一锤定音,“小梁子先来!”
众人叫笑声中,梁世杰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爬到桌上,他抱着那只大白屁股先亲了一口,然后扒开臀肉,阳具对着不住滴水的淫穴一捅而入。
“好热乎的老屄!就是松了点儿!”
“小梁子,你行不行啊!一根牙签瞎比划啥呢!”
“给她个爽快的!用羊眼圈!”
在众人的撺掇下,梁世杰把羊眼圈套在肉棒上,然后重新干入。
带着韧性的羊睫毛纳入蜜穴,在肉壁上来回刮动,强烈的刺激使他身下的妇人魂飞魄散,顿时用变调的声音尖叫起来。
梁世杰哈哈大笑,又叫了两名婢女帮他推屁股,戴着羊眼圈的肉棒在那妇人肉穴内横冲直撞,干得那粉头肥臀乱颠,淫水四溅。
众恶少拍掌叫好,喊道:“七哥威武!”
程宗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拿起酒杯。
高衙内笑道:“魏申那小贱货原来排第七,现在他成了小梁子的跟班,小梁子又把他娘他妹都拉来让大伙享受,我们兄弟公议,让小梁子顶了他的位置,如今是我们十三太保的老七。”
程宗扬看着那个涂脂抹粉的小尾子,依稀就是当日在小瀛洲和自己叫骂过的恶少之一。谁知道转眼间他就被往日的结义兄弟当成奴仆,不仅自己后庭难保,连母亲妹妹都被结义兄弟们上了个遍。
程宗扬讥刺地说道:“你们兄弟的交情可真不错!”
高衙内沾沾自喜地说道:“那当然!城里多少衙内想加入我们十三太保。刚少一个这不就补上了?还是十三个好兄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帮小崽子,活活糟蹋了兄弟两个字。真不知道岳鸟人从哪儿找来高智商这个活宝,硬塞给高俅这个倒霉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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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个吃了淫药,脱光衣服,戴着面具的黄氏扔到席间,程宗扬并没有待多久,便自行回到天香水榭,任由那些小崽子胡闹。
半夜里,程宗扬忽然睁开眼,握住枕下的珊瑚匕首。
身旁媚香轻溢,阮香凝侧身而卧,一条雪白的大腿压在他身上,光洁的肌肤像丝绸一样柔滑。程宗扬却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额角的生死根微微震动,捕捉到一丝冰水般的死气。随着真元的凝炼,程宗扬的生死根感应愈发敏锐,自己几乎可以从死气的强度在脑海中勾勒出它出现的位置——天香水榭临湖一侧南端檐角下。
程宗扬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和岳鸟人一样仇家满天下,但拜岳鸟人遗泽所赐,自己眼下的几个敌人都够瞧的。接手临安的雪隼团分号之后,程宗扬让敖润选了六名可靠的佣兵,作为护卫,顶替战死的星月湖退役老兵。
这六名护卫两人一组分成三班,白天贴身随护,夜间布置成暗梢。其中一个就在水榭的檐角下。
程宗扬心里暗恨,今晚死奸臣留在城中的宅子里照看,金兀术轮到去钱庄的金库的当值,青面兽在养伤,眼下只有一个豹子头可用。因为高衙内那帮狐朋狗友摆明了要闹通宵,前院人多眼杂,自己把老豹放在内院的大门处当门神——单凭他狰狞的模样就足以把哪个不开眼的小厮吓跑。结果防卫力量最弱的时候,偏偏撞到鬼上门了。如果不是生死根的感应,自己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程宗扬把枕头塞到被子下,然后跃起身,壁虎般攀在梁上,将珊瑚匕首贴肘收好,屏住呼吸。
片刻后,室内的轻纱风吹般飘起,接着床边多了一个人影。
即使暗夜中,程宗扬仍能认出那女子的尼帽缁衣和她颈中的星檀念珠:竟然是静善那个小贼尼!
静善弹指射出一枚长针,打进被内,然后一把掀开被子。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扬起的被角像被风吹开一样绽裂,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从空中一挥而下,然后羽毛般贴在静善颈后。
被刀气一激,静善细白的玉颈泛起一层细密的肉粒。她背对着程宗扬,一双妙目冷冷盯着被下蓦然惊醒的阮香凝和那只枕头。
程宗扬左手往静善背上一拍,用上太一经的阴劲,封住她的穴道。然后往阮香凝颈侧一点,把她送入梦乡——天知道剑玉姬是不是还有什么手段能读取阮香凝的记忆,他可不想什么事都被阮香凝听到。万一阮香凝这个傀儡美人儿被做成人肉窃听器,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自己就该哭死了。
一连封了静善数处要穴,确定她无力反抗,程宗扬放下心来,然后板起脸,严肃地说道:“小师太深夜摸进程某的卧室,是不是来偷程某的人呢!”
静善立在床边,脸上毫无表情。
“开个玩笑嘛,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呢?”程宗扬凑到她颈间用力抽了抽鼻子,赞道:“非兰非麝,好正的体味!”
静善冷冰冰道:“你再顶一下试试!”
程宗扬道:“又不是我故意的,它自己愿意挺起来,你还能让它软下去?嘿嘿,话说回来,要想让它软,还非你莫属……”
程宗扬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一百金铢,煮熟的鸭子转了一圈,又自己飞回锅里,你说这事儿闹的!
程宗扬心头快意非常,一边故意顶了顶静善圆翘的屁股,一边道:“小师太作了尼姑,莫非下面也改吃素了……”
话音未落,忽然一条细长的物体从静善身后飞出,像铁鞭一样狠狠抽在程宗扬胯下。
程宗扬愣了两秒钟,然后发出一声闷哼,像棵被砍倒的大树一样栽倒在地。
饶是静善穴道被封,这一记尾鞭没有用上真气,但男人的命根子挨上一记,就算是新晋的第五级坐照境高手也扛不住。一时间程宗扬两眼发黑,全身上下都是蛋碎的感觉。
静善口中抽出两对豹齿般的尖牙,体内的骨骼仿佛重组一样发出细碎的“格格”声,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层斑纹,接着她被封住穴道的手臂微微一动,攀住床榻,微微俯着身,修长的身材宛如一头矫健的雪豹。
难怪自己封她穴道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这贱人竟然有兽族血统,而且还是有变身的能力的兽族血统!
眼看静善就要冲开全部穴道,程宗扬忍痛咬住牙关,一把抓住她的豹尾,使劲一拧。
静善变身中充满张力的胴体猛然一震,身上扩散的兽纹随即收敛。程宗扬痛得满头都是冷汗,却死死拧住静善的豹尾不肯撒手。
静善愤怒地瞪大眼睛,神情不住变幻,忽然飞起一脚,踹中程宗扬的小腹。
程宗扬要命的部位挨了一记豹尾,护体真气早已震碎,静善这一脚踹中,顿时丹田剧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边静善强行变身的过程被程宗扬打断,所受的反噬比程宗扬更重,她凝聚所有力量的一脚踢出,随即也一口喷出鲜血,与程宗扬同时宣告身受重伤。
静善变身被阻,强行冲开穴道又伤了经脉。程宗扬丹田受创,腹内的气轮像坏掉的齿轮一样支离破碎,略一催动,就刀割般痛彻心肺。但眼下性命交关,两人谁都不怠慢,各自强压下伤势,厮打起来。
这会儿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空负一身修为,却像两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小孩子一样靠着体力扭打。程宗扬虽然是个壮男,可静善这个女人却有着兽族血统,一番扭打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更吃亏的是静善还是个尼姑!
既然是死缠滥打,绝招无非是抠鼻挖眼撇指头,外加对着扯头发——可对着静善这个光头小尼姑,自己活活少了一项要命的技能!
搏斗中,程宗扬右脸被静善一记肘击打得青了一大块,程宗扬也没客气,朝她小腹狠狠擂了一拳。
两人扭打了一盏茶工夫,才好不容易分开,各自呼呼地喘着气。程宗扬抹着唇角的血迹骂道:“死尼姑!你疯了!”
静善胃部受到重击,捂着小腹伏地呕吐,半晌才昂起头,厉声道:“把你那天抄录的符文交出来,饶你不死!”
程宗扬无名火起,这年头劫匪都这么嚣张,什么要求都敢提!
“好说!”程宗扬叫道:“我看你屁股很翘!让我干一炮好不好!”
既然话不投机,双方不再废话。静善从颈中摘下一颗佛珠,劈面朝程宗扬打去。紫黑色的佛珠飞到途中,表面细密的金色星光亮度蓦然攀升,令天际的月光相形见绌。
当初在香竹寺,程宗扬就觉得这死尼姑的佛珠不是凡品,此时才知道静善的十八颗金星紫檀佛珠都注入过法术。虽然不清楚挨一下会是烤成乳猪还是冻成冰棍,但肯定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程宗扬见势不妙,一头扎到床榻底下。
静善纤手一指,那粒佛珠如影随形地朝他追去。
忽然床下飞出一个黝黑的物体,就像一只黑乎乎的铁西瓜狠狠砸在佛珠上。
阁中猛然一亮,接着是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声浪将整座水榭都震得微微一抖,无数铁片迸射开来,将四周的轻纱撕得粉碎,接着利刃般射进木柱、窗棂、房梁。
这一下巨响终于惊动了外面人,水榭外传来叫嚷声,“有贼!”
“来人啊!家主遇袭了!”
从床榻下隐约能看到静善双足向后退去,等程宗扬从床下钻出来,阁中已经人迹杳然,只有地板上多了一道殷红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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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内外点起灯笼,将阁中照得亮如白昼。几名护卫用长杆挑了灯笼,搜查水面的痕迹。
程宗扬坐在椅中,赤裸的上身缠着绷带——一枚铁片射透床榻,在他背后开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幸好铁片余力已尽,没有透胸而过。
李师师给他包扎着伤口,另一名年轻的佣兵护卫道:“贼人已经泅水逃了。龙哥被人刺穿心脉,已经……已经没救了……”说着哽咽着滚下泪来。
“按标准厚加抚恤。另外找到他的家人,看是否需要奉养。”
林清浦躬身道:“是。”
程宗扬叹了口气,对那名护卫道:“今天这事不怪你们。但你们也要吸取教训,一个是小心警惕,另一个是加强修为。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这条命,也不能懈怠。”
“属下知道了。”那名护卫道:“请家主责罚。”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温言道:“这次就免了,下次注意。”
护卫离开后,程宗扬道:“通知建康方面,家里的护卫留四名打理生意,等祁远回去接管,其余都调来临安。”
离开南荒时,殇侯曾给他十名护卫。自己被苏妖妇偷袭,小紫带着自己逃离建康,这些护卫一直没有随行。后来江州之战开始,祁远、吴战威、易彪等人全被调来协助江州之战,只好把这些护卫留在建康照看各处产业,还有宅中的柳翠烟、芝娘、拉芝修黎和那些婢女。
程宗扬已经命令易彪从新组建的直属营挑三十名能干的前来帮忙,但如今自己的摊子越来越大,对手也越来越强,不得不把这些护卫也都用上。
林清浦返回静室传讯,阁中寂静片刻,李师师开口打破沉默,“你的家在建康?”
程宗扬往椅背上一靠,又痛得坐起来,丝丝吸着凉气道:“那里也和这边差不多,有房有舍,但没有什么家的感觉,倒更像客栈。”
说着程宗扬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在天地间行走,走到哪儿累了,或是被事情缠住了,落了脚,就算是家了。”
“没有女主人吗?”
程宗扬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有。但相信我,你不会想遇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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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朱砂在黄色的符纸上抹过,夭幻的笔触宛如云霞,旋转着氤氲散开。
小紫放下朱笔,将绘好的符箓摊在一枚半旧的铜铢上,然后轻轻一吹。两滴鲜血沿着朱砂的纹路流动起来,最后汇在一处。血滴相触的刹那,符纸化为一股青烟,纤细的朱红色符文丝一样印在铜铢上,然后渐渐渗入其中,消没无痕。
小紫把那枚铜铢系在卓云君发梢,笑吟吟道:“好了。往后你就和雁儿心血相连,分也分不开了。”
卓云君柔声道:“多谢妈妈。”
“自己拿上行李,先去临安吧。”
“女儿知道了,紫妈妈。”
第七章
李师师将银刀和小针放在酒水中清洗干净,一一收起,然后摘下口罩,“三天内不能走动,在阁里好好养伤。每天换一次药。”
“两次吧。”程宗扬笑嘻嘻道:“这样我每天能多见你一次。”
李师师白了他一眼,“误了换药,将来会留疤。”
程宗扬对这点皮外伤并不在意,有自己的生死根在,这点伤用不了两日就能平复。要紧的是自己丹田挨的那一脚着实不轻,起码三四天不能提气运功。可惜李师师学的是外科,对内伤所知甚少。
“那些小兔崽子呢?”
“闹到方才刚散。”
“姓黄那婆娘呢?”
“回去了。”李师师道:“天快亮的时候她来说要给我磕头,我没见她。”
程宗扬微笑道:“心里有没有好受点?”
李师师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已经忘了。”
“忘了就好。”程宗扬把一只瓷瓶扔给她,“这个给你。梁小崽子的娘来求的时候,随便给她一粒半粒。”
“这是什么?”
“一点小玩意儿。”
李师师把玩着瓷瓶,过了会儿道:“你倒是舍得。”
“什么舍得?”程宗扬问出口才恍然道:“你说姓黄那婆娘?哈哈,这有什么舍不舍得的?我跟你说,好白菜我当然留着自己拱,一棵烂白菜难道还当宝不成?嘁,那骚婆娘连烂白菜都算不上,瞧她那模样,以前就没少勾三搭四,都该算是泡菜了!世上难道还有把一棵烂泡菜当成宝贝疙瘩的傻瓜?我要把一棵烂泡菜还留着自己慢慢吃,那不是有病吗?”
“烂泡菜吗?”李师师被他逗得一笑。
“我吩咐的,让姓黄的婆娘临走时给你磕个头。”程宗扬冷笑道:“昨晚那种丑事都做出来,往后她再没有脸面在你面前抬起头来。她那一家都是狗男女,用不着对她客气。”
“奴家知道了。”李师师站起身,然后交待道:“好生休养几日,饮食忌辛辣、酒水。”
“你放心,这几天我闻到酒味就想吐。”程宗扬道:“给我留一点伤药,要活血化瘀的。”
李师师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言留下药物,离开水榭。
李师师走后,程宗扬赶紧解开裤子,呲牙咧嘴地把伤药涂在胯下,他张着腿歇了一会儿,然后勉强爬起来,像螃蟹一样迈着步子上了楼。
阮香凝比他幸运得多,手雷的残片没有一片炸到她,但近在咫尺的爆炸使这个不谙武功的弱质女子受到强烈冲击,一时间昏迷不醒——其实就是震晕了。
程宗扬探了探她的心脉,料想无妨,然后坐下来,打开背包。
那份誊录的袈裟符文正静静躺在背包内,除了自己,世间恐怕再没有一个人能猜到上面记载了怎样神秘而又惊心动魄的内幕。
野猪林一战,将静善的身份揭开一角。
叵密原本属于佛门显宗,但随着十方丛林的崛起,许多不认同十方丛林教义的佛门派系被指为异端外道,首当其冲的就是叵密。
为了匡护各自的佛门正义,大孚灵鹫寺与叵密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冲突。双方由最初的口诛笔伐,演变成大打出手,最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冲突以叵密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早在一世大师圆寂之前,叵密就已经销声匿迹,没想到会在此时出现。
程宗扬慢慢抚着那张纸,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叵密门下竟然会培养出兽人血统的弟子,难道那些秃驴是逃到兽蛮人的地域躲避追杀?慈音贼尼又为什么会和他们搞到一处?还有西门庆那狗贼,一路与静善眉来眼去,又有什么企图?
另一方面,一个穿越者一手缔造了佛门势力最强大的十方丛林,披着宏扬佛法的外衣,却在故意引导十方丛林教会化,这种创造性的举动,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家主安在!”秦桧闻讯赶来,在外面唤道。
明知道这位奸臣是天生的演技派,但他口气中的焦虑和急切,还是让程宗扬生出一丝感动。
程宗扬出去开了门,笑道:“奸臣兄,见过你的嫩草了?”
程宗扬把秦桧留在城内,一大半是为了方便他勾搭李清照的表妹,听到程宗扬的笑谑,秦桧只一拱手,便问起遇袭的情形。
程宗扬说完经过,秦桧思索片刻,然后道:“不必去追静善尼的下落。”
程宗扬点头道:“那贼尼多半是从湖里逃走,一点线索都没有。”
秦桧道:“不用寻。她必会再来。”
程宗扬一拍大腿,“没错!”
静善既然是为袈裟上的文字而来,这一趟没有得手,肯定还会再找下手的机会。只要守待兔,不怕她不自投罗网。
程宗扬心里去了一份隐忧,笑道:“你来得倒快。我还吩咐过,你说不定正幽会小情人呢,没让他们去通知你。从哪儿得的信?”
秦桧苦笑道:“属下是为他事而来,进园才知道公子遇袭。”
“什么事让你连夜跑一趟?”
秦桧道:“江州兵败已经传到临安。”
程宗扬愕然道:“这么快?”
秦桧道:“并非军报。是有人从烈山传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程宗扬笑道:“嫩草告诉你的?”
秦桧微微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从昨天起,王党成员相互间走动剧增。多半是准备藉机搞垮贾师宪。”
“老贾没这么容易倒吧?”
“五五之间。”秦桧道:“梁师成倒台后,他门下的党羽大多改投王禹玉,令王党势力大增。眼下抢先发难,未必不能扳倒贾师宪。”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是谁给王禹玉传讯的?”
程宗扬与秦桧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神霄宗。
“老贾这条船八面漏风,大伙儿都抢着要跳了。”程宗扬叹了口气,隐隐为自己的钱庄担忧。
秦桧从容道:“公子何必忧心?即使贾太师失势,钱庄也未必便办不下去,说到底,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程宗扬大笑道:“正是!”说着他站起身,“江州事定,咱们只用笑看宋国重臣斗法,倒是能忙里偷点闲来。今天我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出去办点事。有什么事,等晚上回来再说。”
秦桧拱手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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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已经下决心收了贾师宪的权。”
橡树瓦的密室内,一副商人打扮的高俅一边喝着蛇麻酒,一边慢悠悠说道。
1
作为星月湖在宋国最大的敌人,贾师宪倒台本来是仅次于江州大胜的好事,程宗扬这会儿心里却不免有些惋惜。
秦桧虽然点明钱庄不会必废。但在政治层面上,制度以外的举措大多都是因人成事,人亡政息的例子屡见不鲜。贾师宪一力推行纸币,钱庄之事虽然小有波澜,也算是顺顺利利办了下来。一旦贾师宪失势,继任者如果继续推行纸币,功劳都是贾师宪的,事情干完,还白白替人作了嫁衣。如果纸币出了漏子,更是替老贾背了黑锅。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傻瓜都知道怎么选择。
一旦贾师宪交出权柄,最可能主管纸币事务的无非三五个人。无论蔡元长,还是韩节夫、史同叔可都不是傻瓜。蔡元长已经准备好卸磨杀驴,就算他留三分交情,这一刀也能斩得自己半死不活。
高俅对程宗扬的担忧毫不在意,“员外多虑了。你只怕朝廷占完便宜就把纸币弃如敝履,却未想过朝廷对这笔收入也是难以割舍。四十万金铢的本金当作三百万来用,这种好事谁肯放得下?”
程宗扬苦笑道:“我是怕咱们宋国上下都把我看成一只傻乎乎的肥羊,不但杀了吃肉,还要剥皮剪毛,抄了我家,还让我谢主隆恩。”
高俅摆了摆手,“必不至于。陛下年纪虽轻,心里却是有主见的,并非猜忌苛刻的庸主。”
即使宋主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狠角色,自己除了求神保佑也没什么好办法。哪天想拿自己这只肥羊开牙,要吃红焖的、醮汁的,还是孜然味的,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程宗扬转过话题,“宋军败那么惨,怎么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高俅悠然道:“怎么没有?”
相比于决定撤军时的沸沸扬扬,江州溃败的消息传来,朝中的反应却出奇的寂静。梁师成已经远赴州县,梁党冰消瓦解。王禹玉行动如常,每日照旧是三句话:请圣旨、接圣旨、已得圣旨。他的门人更是全无异动,预料中雪片般弹劾的札子一封都没有。王党引弦未发,贾党成员更是噤若寒蝉,人人自危,朝廷中保持着古怪的沉默。
但这些都是表象。高俅道:“陛下得知宋军大溃,辎重损失无算,当即掀翻了御案——你可知道?”
程宗扬摇了摇头。
高俅道:“陛下盛怒之下,派内侍传旨,赐前去督军的翁应龙军前自尽。”
翁应龙是贾师宪的心腹,与廖群玉并称为左膀右臂。按说处理翁应龙,应该下狱付有司问罪,宋主连审都不审,直接赐自尽,显然对贾师宪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高俅道:“江州溃败的消息传来,贾师宪应该立即入宫请罪,但陛下足足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这位太师的人影。陛下连番催问,前去传旨的内侍都回奏说找不到贾太师,你知道当时在场的王禹玉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王禹玉说,听闻贾太师新纳一妾,或在湖中赏玩也未可知。”高俅笑道:
“你若听说贾师宪新纳的姬妾是从宫中私自放出的宫女,便该知道陛下有多愤怒了吧?”
“王禹玉这眼药上的是地方啊。这一来还不把陛下气炸了?”
高俅模仿着宋主的口气道:“陛下面色铁青,半晌才下诏:御史中丞尸位素餐!着令致仕!诏命筠州知州滕甫复位。”
御史台本来是监督百官的机构,贾师宪一意孤行,导致大败,御史们早该飞奔过来咬他个血肉模糊,这回却偏偏装聋作哑——御史们连宋主都没少骂,居然畏惧太师的权势,这种事放在哪位君王身上都无法接受。不过程宗扬更在意的是高俅的后半句。
“招滕甫复位?还当御史中丞?”
高俅点了点头。
“太好了!”
滕甫原本就是因为与贾师宪有隙,才被远贬筠州。此时宋主召滕甫回朝,言外之意连聋子都能听懂。老贾这回麻烦不小。
程宗扬还待再问,刚刚还一副重臣口吻的高俅忽然坐直身体,盯着水镜上泛起的光亮发出一声欢呼,“鞠赛开始了!”
高俅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镜,一边伸手拉了拉绳子。室外铜铃轻响,接着两名穿着短旗袍的歌妓玉蝴蝶般飞进来,笑靥如花地斟酒削果,一面吸着雪茄,给两人奉上。
高俅绝口不提朝廷中事,言语间都是商人口吻。程宗扬也只好把事情放到一边,专心致志地观看起鞠赛来。
高俅多年乔装看球,为避免暴露身份,总是独处一室,顶多有两个歌妓陪着说笑。对于他这样的铁杆球迷来说,两个投客人所好的假球迷就和不解风情的妓女一样,不过是聊胜于无。
这会儿好不容易盼来个懂行的知己,而且同处一个阵营,彼此知根知底,不用担心得意忘形,说出不该说的话来,高俅心里这份畅快,就像走了十几年的夜路,终于遇到亲人打着灯笼来接他一样。相比之下,江州之战星月湖大胜,在高俅看来都算是小事。
冒着泡沫的蛇麻酒一杯接一杯递来,两人叼着雪茄,靠在沙发上,怀中各抱着一个半裸的美女,冲着水镜实时传来的鞠赛影像拍桌顿足,大声叫好,为一个球争得脸红脖子粗,为比赛胜负打赌。
程宗扬固然被鞠赛热烈的场面感染,高俅这老家伙竟然也激情如火,甚至在比赛中间休息时露了一手,跳到桌上把一只铁皮酒杯踢得绕身乱转。
十升一桶的蛇麻酒两人足足喝下去两桶,五十银铢一支的雪茄烟不知道吸了多少。高俅本来就酒量平常,这会儿全靠强撑着才没趴下。程宗扬酒量比不上云丹琉,比高俅可不是强上一点半点,这会儿照样喝得大醉,到比赛结束的时候,包厢里四个男女,身上加起来只有一件衣服,还是高俅愿赌服输,穿了娇儿的肚兜。他按照赌约,解开头发披散到脸前,然后冲出去大声喊了一嗓子,“我是猪!”然后才飞奔回来。
程宗扬更干脆,他猜对了胜负,却赌输了进球数,高俅喊完,他醉醺醺接过肚兜,一包头脸,然后单枪匹马地冲下楼,在刚散场的球迷们万人唾骂声中,面不改色地裸奔一圈,最后带着七八斤重的口水跑回来。还剩下一桶蛇麻酒全给他当了洗澡水。
两人一直闹到深夜,才满身酒气勾肩搭背地离开橡树瓦。临行时,久在临安经营珠宝生意的苏老板苏佳朴还一脸正气地痛斥掌柜,“哪里来的失心疯!扰人清兴!下次逮到,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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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园远在西湖,从城中赶回去恐怕天都亮了。两人分手之后,程宗扬忍住酒意赶往原来的住处,然后倒头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醒,等程宗扬好不容易睁开眼,带着宿醉起身洗漱,便接到手下传来消息,说生意上出了些麻烦,请他赶紧去照看。至于究竟出了什么麻烦,来报信的也说不明白,程宗扬没奈何,只好匆忙赶到钱庄。
钱庄铺面照旧是门可罗雀,除了几名雇来的朝奉,鬼都没有一只。这种局面原本也在预料之中,程宗扬没有多停,随即便赶往武穆王府。
刚从冷清的钱庄过来,武穆王府入目的情景使程宗扬险些惊掉下巴。数不清的人群蚂蚁般在偌大的王府内进进出出,每人手里都搬着几块砖几片瓦,像刚从灰窝里钻出来一般,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程宗扬立刻叫来看场的手下,“这是怎么回事?谁请了这么多工人?喂喂!那个娃娃才六岁吧!怎么连童工都有?”
“回公子!是师师姑娘的吩咐。”
“师师?她怎么管到这儿来了?”
“昨天临安府来人,称王府内鼠患成灾,限我们三日内拆除王府,不然就要回收土地。我们四处找遍都没寻到公子,只好在园子里等候。师师姑娘出来时遇到我们,问明情形,便先拿了主意。”
昨天自己和高俅在橡树瓦子看球的事,可是机密中的机密,连秦桧和林清浦都不知道,难怪这些人找不到自己。不过临安府突然变卦,限自己三天内拆光王府,却给程宗扬敲响了警钟。
武穆王府在这儿撂了十几年的荒都没人敢碰,怎么到自己手里就老鼠成灾,非得三天内拆光?无非是看到贾师宪那边风头不对,临安府的人抢先作下文章,一旦贾师宪倒台,就先宰自己这只肥羊一刀。
别处是人走茶凉,这里是人还没走,抢茶的手就先按到杯子上,宋国的官吏这头脑真够机灵的。
程宗扬沉住气,“师师姑娘是怎么说的?”
“师师姑娘说,左右已经挂了告示要雇工来拆房子,不如改一下,就说前些天大火,不少人家受灾,如今城中砖瓦价格高昂,我们程氏为济民解困,特意放开王府,所有受灾的人家都可以随意入府中取用砖瓦,程氏不收分文。”
那名手下道:“头一天人还不多,今天一大早就涌来上千号人,这会儿更是人山人海,我们拦都拦不住。公子爷,照这势头,到不了晚上就全拆平了。刚才还有邻居过来,说我们召来的灾民把他们家的房子都拆了一半。我们要是不管,他们就要报官。可眼下这势头公子也瞧见了,我们想管也管不过来啊。”
眼前来拆房子的起码几千人,把偌大的武穆王府挤得满满的,程宗扬看着都眼晕,愣了一会儿,才安慰道:“行了行了。别说你们,这会儿就是星月湖大营在这儿也拦不住。他们想报官就报官好了,官府要能拦住这些人,江州早就打下来二百次了。”
那名手下嘀咕道:“这些砖瓦还能卖不少钱呢。”
程宗扬玩笑道:“我给你张桌子,你到门口去收钱,能收上来的全是你的,我一文都不要,怎么样?”
那手下一听这话,立刻缩头不语。这么多人,手里还都有家伙,就算一人扔一块砖,都够给他盖七八座像样的大坟了。
前天还满目荒凉的王府,如今各处都热火朝天。看样子几千都打不住,上万都有可能。成群的年青汉子攀上墙头,先掀掉房顶,锯断大梁,推倒立柱,然后抡起铁锤、鹤嘴锄,将墙上的砖头一层层敲下来。下面人头攒动,争抢着掉落的砖瓦。远远望去,整座王府尘土弥漫,人声鼎沸,一场拆迁,硬生生让他们搞出大兵团作战的声势,难怪连邻居家都遭了殃。
程宗扬大开了一番眼界,带着满肚子的感叹号赶回翠微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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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园中却多一位不速之客。程宗扬带着路上买的糖葫芦,兴致勃勃地来找李师师,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香琳穿着一身淡绿的衫子,长发被一条丝帕束在脑后,娇俏的五官明艳照人,看起来英气十足。如果不是她右手的戒指自己曾经在高衙内的手上见过,活脱脱就是个英姿飒爽,行侠仗义的女侠。
只不过此时阮香琳杏眼含怒,娇美的玉脸仿佛挂了一层寒霜。坐在对面的李师师姿容婉丽,沉默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母女间的气氛僵硬无比。
程宗扬笑嘻嘻把糖葫芦递给李师师,“这家的山楂又大又红,你来尝尝。”
李师师暗暗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接过糖葫芦,起身道:“娘,这是女儿投奔的家主,盘江的程公子。你有话就对他说好了。”
李师师说罢便起身离开,把程宗扬一个人留在室内。
程宗扬堆出一脸笑容,“不知道伯母有何见教?”
“打开天窗说亮话。”阮香琳果然是快人快语,“我家师师原本已经许给高太尉家的衙内作妾的。你若识相,便少来纠缠她。”
程宗扬一边打量着阮香琳凸凹有致的身段,回忆着她包裹在女侠外表下的熟美肉体,一边笑道:“阮女侠大概是头一次来这里,可知道这园子是谁的吗?”
阮香琳对他的暗示恍若未闻,带着一丝不屑道:“小衙内叫你一声师傅,便以为这园子是你的了?”
“天地君亲师,我这师傅也是五伦之一。”
“习文习武都可以称师。教人经商的老师,我阮香琳还未听过。你可知道外间如何说的?”阮香琳讥讽道:“人说小衙内名字里有个商字,要有商贾在旁才能成事。你这师傅,不过是太尉府的仆役而已。”
程宗扬碰得不止一鼻子灰,足足被奚落得灰头土脸,心里不禁暗骂,这九成是高俅那老奸巨滑的家伙故意放出风声,好掩盖两人的交往。
程宗扬总不好对李师师的娘亲拍桌子,忍气道:“师师姑娘是自愿加入我盘江程氏,阮女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
阮香琳挑眉道:“师师年幼无知,若非你花言巧语,怎会离家出走?”
“阮女侠,师师姑娘离家出走是因为你们逼她嫁人吧?话说回来,师师姑娘这样一朵鲜花般的人物,你们怎么就舍得让她嫁给花花太岁作妾呢?”
“给高衙内作妾难道有什么不光彩吗?”阮香琳道:“太尉府满共就这一位小衙内,高太尉位高权重,又有几世吃用不完的身家,师师嫁过去有何不妥?”
“师师姑娘要嫁的是高衙内,何必总说高太尉的权位?这样你还不如让师师姑娘直接嫁给高太尉算了。”
阮香琳眼中露出一丝怒气。
“阮女侠,”程宗扬认真道:“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高太尉能把钱财留给衙内,可他能把权位也留下来吗?高太尉的权势能保护他十年二十年,能保护他一辈子吗?为了眼前一点利益牺牲师师姑娘一生的幸福,值得吗?”
“你一个外人,难道比我这当娘的还关心师师?”阮香琳冷笑道:“你又有什么?一个微末客卿而已,我难道把师师交给你?”
程宗扬越听越气,盯着阮香琳高耸的胸部暗暗发狠:摆什么架子!你身上哪块肉我没摸过?揭穿了当场就要你难看!嚣张个什么!
心里发泄一番,程宗扬笑眯眯道:“阮女侠既然知道我是客卿,想必也知道我还是宝钞局主事吧?”
阮香琳嘲讽地说道:“一介商贾而已。便是你有钱能买下王公伯侯的爵位,还不是要抄家便抄家?”
“喂,魏篝侯那是作孽太多,拿了官府的钱放高利贷才被抄家的好不好?”
双方唇枪舌剑,谁都没能说服谁,阮香琳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师师回来,最终含怒离去。
李师师等母亲走后才出来,歉然道:“我娘性子急燥,有些话说得重了些,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程宗扬却道:“糖葫芦呢?你都不给我留一个啊!”
李师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剩了一半,都给你好了。”
“这还差不多。”程宗扬拿起糖葫芦,咬了一颗。
李师师道:“我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贾师宪要被治罪,因为听说你是走贾太师的门路买的官,才来要我回家。”
程宗扬终于明白,难怪阮香琳看不上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有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无权无势或者失去后台的商人,不过是鱼肉而已。看来贾师宪倒台,对自己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深远得多。
“令堂消息够灵通的。”
“镖局消息原本就比外面快些。何况城中都已经传遍了。”
程宗扬摇着糖葫芦道:“她老人家可猜错了,我走的不是贾太师的门路。”
“别人会信吗?”李师师道:“你连悦生堂的镇堂之书都能讨来,难道还没关系?”
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你看了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李师师啐了一口。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老贾要倒台,我顶多倒点儿小霉,大事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