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阳谋,虎狼药
终于要遭遇正主了。
本风所知,独孤伽罗是被后世的史笔们捧得很高的女人,能与大隋杨坚并称二圣的女人,当然得有非同凡响之处。
独孤伽罗不随朝伴驾,跑到天莱山来,不会是冲着我李某人来的吧……冯家堡乃是“杨花落,李花开”的首唱之地,独孤氏此来,八成是与隋室朝政的安稳有关。老杨家最忌讳的就是朝亡之言,纵然是空穴来风,对乱传亡国之音的,也定然是杀无赦斩立决。
他看了一眼冯夫人。冯夫人已经从漫不经心的拈花微笑,变成了阴谋之笑。
冯夫人真是好慷慨,挥手之间,就给我李本风硬塞了一个强横的对头——如此煞费苦心,这不是逼着我造隋朝的反吗。
本风不得不祭出事不关己的挡箭牌:“冯夫人,本风胸无大志,只求三餐有继,闲暇时种几园桃杏李枣,有几房娇妻美妾,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至于某朝某皇杀人如麻,惨无人道,自有上天降罚,非是本风力所能及,这朝散朝兴的大事体,只要时辰一到,自有揭杆伐纣之人,本风只会扫清门前之雪,不管他人瓦上是否有霜。”
“要是独孤伽罗把刀架在奴家的脖子上,本风兄弟会不会因有怜惜之意,刀下救人?”冯夫人说这话时,神色很是郑重。
“这个……依本风所想,夫人学究天人,又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是天公雷母,亦未必能将夫人的美好头颅拿去。”本风的话颇有调侃之意。
“啊呀,你……不跟你说了,不去见就算了,还要那么多推辞……要是奴家掉了脑袋,做鬼也不放过你。”冯夫人说完话,曼腰扭动,下到山脚,骑马飞驰而去。
本风看着冯夫人胯于马上的背影,口里念念有词:“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古亡朝有红颜。”
……立了一堆牌坊的冯夫人跟乔装到了天莱山下的独孤氏,当有一番明明暗暗的较量。独孤氏虽有母仪天下的皇朝倚仗,却也未必能谋算得了因仇而计的冯夫人。
本风虽未在冯夫人跟前表态,却也当仁不让的把棋子下在了冯夫人这边。街头卖唱之人,靠自身之艺生活,唱唱曲子就要被满族屠灭,这也太没有天理了。
而且,一想到冯夫人的娇姿丽容,也不知怎么就有一股涂抹不了的亲近感。本风心里已有计较:冯夫人给自己的,非是什么阴谋,是一个弱女子敢于逆隋的阳谋——刚才在温泉中见到的尉迟明月,怕是冯夫人的一手志在必得的杀棋,若猜得没错,尉迟明月定就是那个给独孤伽罗送葬的史书上只一笔带过的尉迟氏。
心里琢磨着冯夫人和冯夫人的逆隋阳谋,本风老学究一样地背着手,慢慢地走下了云雪峰。
云雪峰立于昊天峰西北,两峰之间得有二十多里路。天琴在冯家堡已给本风和天音定下了功课,从今而后,每晚要到昊天峰习练两个时辰的弹剑穿香和以心念驭剑。本风遥看了一下昊天峰,要是走回去的话,至少得一个时辰。天亮前要是完不成功课,铁而无私的天琴师姐是要重罚的。想起袋中有羿璇师姐制的五个飞云符,本风取出一个,念发意起,放出飞云符。
转眼间到了昊天峰石塔之下。
琴音入耳。本风看到天琴白衣飘飘地立于天台上,指动音出,心念所控的木莲座由徐转疾,旋于天台下的半空中。
天音立于一块尖峭的石壁之上,头顶上有一柄微泛青光的长剑。
天音师妹已经可以心念驭剑了。看来,天音昨晚上的领悟当比自己更胜一筹。本风有些惶惑了:昨晚上自己所领悟的三脉七星轮,百会梵天星轮的通脉明点,已经是非常惊人了。
本风心里有点酸酸地想:天音的资质当在自己之上,十岁的年纪,竟有如此的道法修为。
“着!”天音轻喝一声,心念灵起,手指一伸,体内一团青色的精阳,似水莲旋动,绕臂而出,冲入头顶的飞剑之中。霎然间,飞剑周身立时便有水流般的青茫波动,飞剑疾出,击中木莲座,稍倾,飞剑如化霜般消失,只剩下一个长只寸许细若线香的剑头。
木莲座骤停!天音所放的飞剑已收于头顶之上。再看木莲座上,手工所刻的三百多道环环层叠的细孔竟象蜂窝一样。
天琴师姐又加了难度。
一个时辰过去,天音飞剑连射了三百多次,木莲座上已是水纹连波——可是,功课还没结束,天音还要驭使飞剑,将木莲座中的水莲剑头取回。
天道酬勤。
本风没等天琴督促,跑到天台上,取了放在那儿的祭天之香,成一字排到天台上的内层石栏上,再从袋中取出枣枝剑,抬腕屈指的,开始了意动于先的弹剑穿香。
此番,心念所积的精阳已化通于外,比之先前以物射物,顺畅得多了。连射十支,剑入香而过,十支剑,皆中,已有四剑穿香未断。
如此施为,本风将三十只枣枝剑射了二十波,最精准时,已有七剑穿香而过。射到第三十波,剑过香尾时,枣枝剑居于香之末端而不掉,省了不少捡拾的功夫。
“真会偷懒,好了,时辰已到。和天音去镇上找铁匠打十把七斤重的铁剑去。”天琴看了看本风甚为自得的成就,脸上未显一丝嘉许之色。
唉,严师出高徒。本风如此卖力,实是为讨好师姐。本风知道自己现在的本钱,离三莲先天之境还非常遥远。就算要象天音一般,以心所精阳化出一莲之境,至少得三五年的光景。
天音看到本风情绪不高,收拾好本风的枣枝剑,轻手轻脚的走到本风身边,趴到本风的耳边,极低的声音道:“天琴师姐昨天晚上在天香姐和春山老爹跟前夸过你了,说你的根基特别好,将来或许会象师尊一样百脉皆通,进入遮星阁修习上乘道法。”
“天琴师姐真是这么说的?”本风听天音这么一说,心里便如灌蜜一般。
虽然本风不知道百脉皆通是个什么景象,可一听到将来有可能晋入遮星阁见到已出世间的师父,心花立时绽放。尤其是天琴之赞,本风倍觉一种特别的意味。
本风和天音回到冯家堡,跟春山老爹、天香一起吃了早饭。春山老爹和天香去秦老夫人那儿要了一些瓜菜的种子,这三两天就要开田下种。大智大信大义和正喜一早就去选盖房子的风水宝地去了。
春山老爹听说本风和天音要去附近的镇子打铁剑,便把刘长风手绘的河东诸郡的地图拿出来,给本风和天音指了去千门镇的路。千门镇位于天莱山、映佛山和东堂山之间。是琅琊和北海郡之间的大镇。
从冯家堡步行去的话,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带了些银两,拿了地图,本风和天音有说有笑的上路了。和天音在一起,本风才名至实归地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随和师哥。
天音心思纤巧,很能体悟本风的心里所想。总是言不离师哥,甜甜的声音叫本风有些聊发少年狂的豪迈了。
总算是有了一点儿家的感觉。舟车劳顿的日子算是结束了,可以按照早先的计划,练练剑道,然后,悠闲地营务自己的牧歌式田园。
两人一路走着,谈东说西,不时地瞅瞅从身边而过的人。
路上,碰到为数不少的佛门道派的门人,都提了药锄,肩挂了背篓,往天莱山的方向去。
真是奇怪。
本风问了几位忙着刨地的大叔,才知道有大户正在花大价钱收药草。好多药店的药都卖断货了。
本风以中医的敏锐,把得到的药草名字汇总到一起,竟发现,那大户竟是要做回春药——再确切一点,是女人美颜致性床帷高欢的虎狼药。
药单上的药草有些很好采,可有几味药草却很难找……能弄出这么一份药单子的人,心肠不是一般的歹毒。
第31章 小试牛刀
千门镇。
还未及正午,街道两旁的生药铺子就聚满了人。大都是卖药草的。
不管是什么世道,还是穷人多。药铺的伙计东瞅瞅西看看,把看得上眼的,挑挑拣拣的称了,几十文钱就打发了,最稀缺的药草也就给个一两二两的。
有几个刚从天莱山上采药下来的青壮汉子,站在千门镇最大的济世堂外,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伙计过来瞅一眼。
“喂,伙计,过来看看,咱这可是从天莱山三阳峰采的,仙鹤草,老难了,你给开个价,这都饿了一天一夜了。”说话的汉子脸如黑炭,背上背了一柄板斧。
“你那仙鹤草,店里堆了一堆了,不收了。”伙计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靠,黑店,兄弟,走。”黑脸汉子背起背篓,“妈的,等老子有钱了,把整条街都买下来,让你们这些开黑店的喝西北风去。”
黑脸汉子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比他还要少一些。身上的衣服都是粗麻所制,一看就是穷苦出身。
“黑子,都是你,还说什么这药草至少值五十两银子,说什么赚了钱,去福升楼吃酱肘子。”一个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不情愿地跟在黑脸汉子的身后。其他几人也是嘟嘟噜噜的,一边走着,一边对黑脸汉子发泄着不满。
“娘的,老子还不信了,死了张屠户,老子也不吃混毛猪,走,咱去秦家庄卖给秦老夫人。”黑脸汉子忿忿地在地上跺了两脚。
“这位大哥,你的仙鹤草和紫珠草,在下全要了,五十两银子。”本风朝黑脸汉子拱了拱手。本风和天音站在济世堂门口有好一会儿了。
摆在药铺门口的大筐小篓里的药草,只有黑脸汉子采的那几棵龙身仙鹤草和紫珠草是稀品,其他的都是大路货。
黑脸汉子以为听错了,他说的五十两银子只是信口吹出来的,没想到真有人肯出这价钱。
“兄弟,你可不能诓我,你要是诓我,我可告诉你,我跟冯家堡……那个,刚从江南过来的花老大,可是实打实地兄弟,我跟你说,就是长安城里的王爷来,也得敬他三分。”黑脸汉子竟然把春山老爹扯出来唬人。
本风和天音都笑了。
“怎么,不信?我看你们小小年纪,穿得斯斯文文的,八成是从学堂溜出来的,敢唬我刘神通!”刘神通抽出背上的板斧,做势要砍的样子,“小小年纪还不回学堂去。”
本风掏出了五十两银子,递到刘神通跟前,“拿去。”
刘神通呆住了。
本风把银子塞到刘神通手里,取下背袋,从刘神通提着的筐子里,把三棵龙身仙鹤草和七棵紫珠草挑了出来,很仔细地装到了背袋里。
……
“李本风,你真不要脸,拿了我娘的银子,来千门镇充阔!”王清阳突然出现在济世堂对面的福升楼上,手里擎了青虹剑,一脸怒容地指着李本风,“你为什么要勾引我娘!”
“我的天哪,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原来就是本风兄弟,大哥可是从高鸡泊过来,专门投奔你来的。”刘神通先仔细端祥了本风几眼,接着又转脸看着站在福升楼楼阁中的王清阳,“你是哪家的阔少爷,我告诉你,谁得罪了本风兄弟,就是得罪了我刘神通。”
说话间,刘神通擎了板斧,龙行虎步,奔到福升楼的外楼梯上,蹬蹬蹬地奔着王清阳就过去了。
“乡下蠢猪!”王清阳不屑地哼了一声,剑也懒得使,一脚踹起一条长凳,扑!砸向刘神通。
天音恼了。在王家大院的仇还没跟王清阳算呢。
一把细若线香的木剑倏然在手中弹出,击中长凳,钉到了刘神通身后的木柱上。
“王清阳,看在你-娘的份儿上,我今天只打你个满地找牙!”本风话出人动,直直地从地上拔起,左手弹出一根枣枝剑。
在王家大院,本风身受王清阳一剑,冯夫人舍身挡了一剑,又亲自登门,送了大礼。这笔帐,以本风的厚道就算了了,可是,这小子竟然在街面上说话如此不堪。
这小子竟然不懂维护生身之母的清誉。冯夫人煞费苦心地弄那一堆牌坊容易吗。再者说了,就算我李本风跟你-娘有了床帷之实,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大隋朝寡妇二嫁再平常不过了。
……
王清阳被冯夫人逼着面壁了七天。心里异常憋屈,却又不敢违逆冯夫人的家法。
昨天刚解除家法,王清阳就乘冯夫人去给独孤伽罗讲佛经的空当,奔到了冯家堡。寻摸了一天没找到本风,只好派了三十几个跟班,四处察查。
听手下说本风在千门镇显身,王清阳放出神行符就赶了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清阳听到有人风言风语地传自己的亲娘竟跟臭小子李本风深夜里在一起唱曲儿,心里的邪火愈发得大。
……
王清阳当地一剑,斩向李本风射过来的枣枝剑,嘴里怒骂:“李本风,你今天要是胳膊腿儿齐全地离开千门镇,我王清阳就跟了你姓!”
本风好整以暇,站到了刘神通跟前,“神通大哥坐到一边喝茶去。”说完话,本风从锦袋里掏出来十根枣枝剑。
王清阳的修为,本风从冯夫人那儿摸清了,王清阳是杂七杂八地学了一堆,却一无所成。王清阳的师父分两派,一派是天罗宗。天罗宗亦是上清派的分支。天罗宗的遥指剑在河东一带名头还是很响的,王希藏在成名以前,即是师从天罗宗,后来外丹道法有成,加上天罗内丹心法,便自创了琅琊派。另一派是地罗宗。地罗宗却是专事鬼道的阴修——这德高望重的王老爷子,还真是海纳百川,内丹加外丹还要加上鬼道的阴修。
本风要拿王清阳当靶子,试练一下昨天晚上的进境——莲典的入门级剑道。
王清阳摇头狮子一样朝本风扑了过来。青虹剑闪着妖异的暗红剑茫。一剑刺出,融了阴魂的戾气,竟使得周遭鬼气森然。
食客们被王清阳的阴森剑气吓得缩到酒楼一角,两股战战。
天音轻喝一声,身形闪动,立于本风右侧,手里亦持了十枝自刻的木剑。本风屈指连弹,三枝枣枝剑,一前两后,射向王清阳,口里喊道:“我来招呼王清阳。”
王清阳挥剑直刺当中的枣枝剑!
“少主小心!”王清阳身后有两道身影扑起,挥剑斩向本风的另两枝枣枝剑。
天音手中的十枝木剑电射而出,木剑青茫突绽,光华大盛。硬逼着扑起的两道身影又落回了原地,“退回五十步!”天音哪容他们再有喘息之机,手指弹动,瞬发了六十支细若线香的木剑。
王青阳哎呀了一声,亦是往后暴退。
他的左肩被本风的枣枝剑射中!
此时,酒楼内外有不少胆子大的佛门道派的门人都聚拢了过来。
“李本风,有种的就到街上单打独斗!”王清阳突然冒出了一句。
“老子等的就是这个!”本风朝天音看了一眼,“师妹,给师哥把那些护主的奴才看紧了——不过,嘿嘿,师父说过,不可妄动杀念!”
第32章 倚春楼,妖女,仙子[一]
本风纵身跳下。
街上众人纷纷后退,让出了五百步的空场。
千门镇的街道两横一纵。本风跳下的位置正是两横街之间由北而南的纵向主街。街道的东西两厢是以琅琊王家的济世堂、昌隆当、福升楼和映佛山秦家的德信隆、秦记酒楼为首的六十八铺。
能在千门镇开店立门,自然是权威财势所致。千门镇虽只一镇,却并不亚于琅琊、北海的郡县治所。上古时即有海上茶道和瓷器远走倭国和扶桑、高丽。东海所产之盐亦有半数从千门镇运出,官盐私盐各有其道。
即使在南北朝战乱之时这里也是商贾云集。佛门道派修练有成者亦往往聚于此地——东海早有传说,蓬莱仙山东海尽处,出世间修练者入世度劫、选徒的首选之地便是天莱山下的千门镇。
修练者苦练经年,晋入金丹后期、元婴期,依寻常之道,很难再有突破,所希冀的就是寻仙山游东海得奇遇,一朝破关。
本风在净土山上,沈婺华临战之机身传九莲真言手印,已是广传大江南北。沈婺华以佛、道两门皆通的超然身份,所选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大大惊诧了佛界道门,不服者,想一探究竟者众多。一路之上,之所以平安无事,乃是天音以师尊之身相,频显生莲之殊胜,加之三阳真人、云清道长、羿璇、天琴之威,令得一干道门弟子佛家门徒,只能远观而未敢近瞧。
天琴遣本风和天音到千门镇打制铁剑,是跟羿璇商定好了,让本风和天音在俗世中多多历练——遮星阁由此而始,不断会有出世道修踏离水岸而入俗世,渡劫晋境。
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
本风立于街心中,手中已持了那柄让他屡屡有超然状态的断剑。
很普通的断剑,材质普通,做工甚至连普通也称不上——据正喜说,他是从铁匠铺捡来的废品——建康城里那铁匠,是在净土山上随意捡的一块被人扔在半路上的糟烂的铁石,打造了十多次,将将就就地弄出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剑形。
可是,本风握着它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不起眼的断剑,让本风第一次化意入外的大发神威宰了上清派的何哉阳,第二次是眼看着跟南陈宠妃张丽华简直形同一人的心有所依的沙华以断剑搠胸,心承了千古绝唱一般的创痛,因创痛而引发的入建康城硬闯了韩擒虎的兵阵,擒了陈叔宝,吼出了“要象个男人一样站着”的豪勇之气。
本风手握断剑,青衫飘飘地立着。心所如镜,显映着周围的形形色色的人,各自的气场。众人因修为高低各各不同的气场中,本风清晰地感觉到了愈积愈浓的罩于周身的血腥杀气——由外而内的威压——想杀自己的人,不是一个,是一群,这种感觉比在净土山上感觉到的以五雷剑宗凌五行所统领佛门道派的顶尖人物所营造的肃杀气氛还要强横。
什么人?难不成是独孤伽罗宠络了高手要对我李本风赶尽杀绝!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现下,我李本风虽不是得入先天之境者,却也不是伸着脑袋只能赔上天灵盖的人了,要想拿我李本风的脑袋,得拿出点本钱来!
本风出剑了!
一出剑,就是正喜在练武崖上逼着大智倒踏老树的雷霆三转。断剑甫一刺出,本风头顶的百会梵穴星轮青光闪动,心所精阳以意而冲,旋绕手臂,再入断剑,断剑竟长出一截青茫茫的剑头。
剑气破空!断剑由青而红,发出了炫目的光华!
离本风有五十步之遥,处南而立的王清阳早已心生了怯意,未及举剑,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冯夫人突然从人丛中站了出来,俏目看了本风一眼,却并未说话,只伸手拉起了坐于地上的王清阳
本风剑止,收住身形。心所精阳所化的青茫剑头霎然消失。
“冯夫人,一剑之情本风今天还清了,日后你我两不相欠。”本风把断剑收于锦袋中,回身便走。本风所说的话,其实并不是说给冯夫人听的,他是要告诉伏于暗处的杀手,最好别他娘的玩什么“扬州十日”“南京大屠杀”之类的勾当——冤有头,债有主,杀人要目标明确,别拿草头小民出气。草头小民也是父母生养,一条小命虽值不了几个钱,可也有生命尊严的。
血腥杀气的笼压越来越重,喘口气都觉费劲。本风看了看街道中,立在战圈之外的诸门派的门人,他们的脸色一如平常。
好象这血腥的杀气只冲着自己一个人——还真是高手,一群高手,我李本风值得你们下这么大本钱,也成了可圈可点之人。
“哈哈!哈哈!”本风大笑两声,又朗声诵道:“杨花落,李花开。花开花落春又在。世间翻覆苦难怀,江水东去不复再!”
……
听得本风的亡隋之声,街上众人脸色肃然,小声嘀咕者立时噤声。上千人的街道,竟寂静地落针可闻。
铮地一声琴音!
福升楼斜对面,与济世堂有三百步之隔的倚春楼里,有清婉的女声,伴着琴音唱起了让大隋皇朝的拥有者头皮发麻的《杨花词》。
声曲婉转中,倚春楼二楼正堂的木门慢慢地打开了,尉迟明月——本风在云雪峰温泉里所遇的妖女,翩然走出,一袭的丝衣飘带,玉质似露非露,傲然玉挺的玉女之峰轻颤,嫩玉般修长的双腿撩动之间,透出幽深之处的无尽诱惑。左手轻扶瑶琴,眼神迷蒙——此迷蒙的眼神却只对着本风一人,右臂伸出,似在等着早已属意一欲床帷致欢的男人近身牵手……街上巴巴盯着的男人们忘了喝采忘了起哄。色迷于前的男人们耳中听到的艳音,非是什么朝兴朝散,而是玉树后-庭床帷春-霄……
一曲唱罢,余音绕街。
街上的男人大张了下巴,两眼发直地盯着。
“李公子,可否上来再听奴家一曲?”尉迟明月眼凝秋水,扫了本风一眼,娇音相请。
“好,明月姑娘有此美意,我李本风求之不得。”本风虎步踏上倚春楼,上到二楼,携了尉迟明月的玉手,一脚踏入迷仙阁时,血腥的杀气笼压顿然消失。
“本风兄弟,逛窑子,咱们也有一份。”刘神通领着他的一班背了药篓的兄弟也奔到了倚春楼。
“逛窑子喽,逛窑子喽,不怕老婆的都去逛窑子了。”一见妖女心有所属,街上有人开始起哄。
还真有男人咋咋乎乎地要上倚春楼。呼呼隆隆地一帮赖汉,拥到了倚春楼的木楼梯上。只听嘭嘭连声,刘神通拳脚连出,把十几个赖汉拍到了街面上。
“娘的,今天是我本风兄弟包场,闲杂人等都给我滚!”刘神通凶悍地握了他那黑铁一样的拳头,站在了楼梯口。
……
“我来凑凑热闹!”三阳真人脚踏飞剑,落入了倚香阁中。
“我王希藏也凑凑热闹!”王希藏从福升楼中弹起身形,身子轻飘飘地掠过街面,立在了倚春楼的楼阁中。
“老朽苏绰,在山上憋了60年了,今天也来凑凑热闹。”苏绰显身,踏于一片梧桐树叶之上,左手竟牵了一只浑身绿毛的老猿,一片梧桐之叶,竟托了两个怪物,在人头之上飘飞。老猿手里提了一个篮子,毛茸茸的手,抓了篮子里的雪莲不断地向人群里扔。
雪莲是外丹道修最不可或缺的丹基药草,即算修练内丹的道修,以及佛门之中通悟心法以求晋境者,也都会以雪莲这种珍稀的强经通脉的药草做辅助而提升功力——苏绰这老东西还真会笼络人心。
“苏绰你这老家伙,由死转生,也不告诉我独孤信一声儿……你拿着雪莲到处乱撒,摆明了是收买人心。”独孤信从人群中慢慢踱步而出,身形一动,人已到了倚春楼二层的楼阁。
苏绰与绿毛老猿落到木板上。苏绰伸手拍了拍绿毛老猿的背,让老猿坐到了三阳真人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却对三阳真人视而不见,嘻嘻哈哈地笑着,眼光扫了扫王希藏,又看了独孤信一眼,“你这老东西也不是死而复生吗,一大把年纪了,堂堂国丈,不窝在你的老坟里练你的七阴转魂诀,却到千门镇来趁这趟混水。”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
街上的众人,年岁在四五十岁以上的,都吃惊地看着两位在北魏皇朝叱咤风云,死了一个甲子的“死人”旁若无人的互相挖苦。
两个死而复生的,加上一个过了百年仍然清健的王希藏,所要对付的是同一个人——三阳真人。
当然,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尚在千里之外,御剑而行,目标亦是千门镇。
第33章 倚春楼,妖女,仙子[二]
本风心知刻下有一场避无可避的恶战,心里却也并没有多少惧意——该来的一定会来,不管那个以“心系黎民,以天下安稳”为己任的母仪天下的独孤伽罗召集了多少狠角色,本风应对便是。
生死各由天命。
闻着沁入心脾的艳香,坐到绣塌上,手里仍还握着尉迟明月玉嫩嫩的小酥手。
“李公子,奴家听说有人调了突厥兵,誓要杀你。”尉迟明月拿了桌旁的一个酥糕,轻轻地塞进本风的嘴里。曼妙的玉-体有意无意地在本风身体上一蹭,又轻启朱唇道:“奴家还听说,有人从坟地里化出了尸兵,要将冯家堡,还有你的好兄弟袁正喜,还有……天香那一家,都要置于死地。还有……你们从南朝带过来的人,沈皇后的宫女天琴,天音,都得死。”
“是吗?”本风停止了咀嚼,定定地看着妖得天经地义,妖得比太阳还光辉的百年不遇的妖女。
“当然是真的了,是冯夫人跟我讲的,听说,为了对付你的羿璇师姐,有个女人还给昆仑仙宫和蜀山的那些踩了一把飞剑就觉得天下无敌的什么地仙金仙们许下了半壁江山。”尉迟明月好象真能听到什么似的,轻侧螓首,用小手侧在耳朵旁听了听,又道:“来了,剑气破空,杀气腾腾。”
“奴家好怕。”尉迟明月缩了缩身体,却没有象春楼里的姑娘一样,往男人怀里躲。闪了闪撩人心魂的一双秋水,故意撩动玉-体,香风拂了本风的脸面,玉手脱了本风的控握,身子转了几转,轻趴在了窗台上。
“人主之患,不在乎不言用贤,而在乎诚行纳贤。夫言用贤者,口也,一张嘴巴也,明贤暗毒者,贼也——无土无地则人不安居,无人则土不守,无守天道,无守人道,则人心无至也,无守地护民之人,人道不举,则国必亡也……”
尉迟明月的清音如空鼓响锣,又引动得一群掉了下巴的男人要往倚香阁里涌动。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群着了黑衣的壮汉已三五一拔的分布到了人群的前面,只要有人窜出,提着衣领子就塞回去了。可能是民风使然,千门镇的土著爷们儿,明知这些黑衣人来者不善,可依然仗着人多,呼呼啦啦地往倚香楼靠近。
谁说女子不如男——本风不得不对妖至极致的尉迟明月再次刮目——此女太能创造疯狂氛围了。
打骂声四起。
“都回家去吧,千门镇一会儿该血流成河了,突厥和柔然的虎狼之军,可是焦土千里的,你们要大祸临头了。”尉迟明月清音一出,街面上又静了下来。尉迟明月把本风拉到自己的身边,“你们都好好看看,这可是奴家救命的稻草,你们要是相信奴家,就都赶去冯家堡,那儿能让你们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尉迟明月的号召力确实可怕,有一半的男人收拾了东西,回家带了家小径往冯家堡赶。
仍有人要坚守,尉迟明月的妖之魅力太惊心动魄了,力气大的百把十个男人往前推拥着,口里不断呼喝着,叫尉迟明月唱“三更鼓敲”,更有脸皮厚地大声嚷嚷着叫唱“十-八-摸”。这种说丢命就丢命的时候,街面上的铺子大都关门落锁了,只剩下秦记酒楼等有限的几家铺子还开着门,其余的不是卷了铺盖走人,就是顶紧了店面的门,留下看店的伙计,掌柜早已各寻了安全之地猫了起来。
……耳朵尖的,已经可以听到马蹄踏地的声音。
恐怖的气氛再次笼压。街面上坚守的数百围观者闻声而散。刚刚还人声喧哗的街道,已是鸡犬无声。本风抬眼朝四下里瞧了瞧,只有几处铁匠铺的周围有几堆人。离倚香楼最近的那个铁匠铺挂出了本风和天音花了五两银子让他们打造的十把铁剑。几位赤背的汉子还在你一下我一下锻打着炽红的铁条。
街道上如此清静,三五一群弹压乡民的黑衣人却得闲地搬了条凳相隔着一两个铺位便围坐成一堆,不时地嘀咕几句什么。
本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千门镇,屠戳草民的惨剧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冯夫人的阳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定是知悉了独孤伽罗的用心,慧心谋计,造出了今天这种相抗的局面。
从净土山到天莱山,想安居一地与世无争的过自家的田园小日子,其实是痴人说梦。我李本风受师之命,跟几位师姐把南朝皇族的人带过来,从未想过与你大隋皇朝分庭抗礼——你独孤伽罗赶来天莱山,竟不是为民休养生息,倒是笼络各方势力,大开杀戒——师父也许早就算对了——为师逐鹿,以自身的力量止戈求生。也许千门镇一地的血流成河,会让独孤伽罗这个短命皇朝母仪天下的野心女人消停一阵子。
……
“丈夫溅血寻常事,留得人间姓氏香。”本风心境如常,无喜无悲地随口念了一句。
“李公子真是好胆色,大敌当前,还这么悲天悯人。”尉迟明月把窗子关上了。
“我这是赶鸭子上架,树欲静而风不止,对着权势强横的人物,没啥可说的,鼎力抗之,大隋朝不相信眼泪哪。”本风调侃着,伸手抓了一个酥糕填到了嘴里,“明月姑娘,可否测算一下,第一个跟本风举剑相碰的会是何方神圣?”
“先不说这个了,还早着哪,杀人得月黑风高才行,现在刚刚才是日升中空,不妨小酌几杯,听奴家再唱几曲,不枉了这倚春楼迷仙阁的风流之地。”尉迟明月朝门外招了招手,一班已立于门外的姑娘端了酒坛,菜肴,香风扑面地进来了。
恶战之前,竟然真的要象诸葛摇扇一样地,来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本风自问没有这样的本钱。
给本风稳了心神的是坐于外堂楼阁下的三阳真人。三阳真人以密音告诉本风,“放心大胆地玩你的风花雪月,此番际遇乃是求之不得,到时,有人开了你的心念识门,你的修练之道才算进门登堂。”
进门登堂——本风身处在迷仙阁,所要过的是欲天色境之关。天琴口授给本风的莲典讲过,色境有五,色,声,香,味,触,执受大种,染聚根境,受蕴自性。
“执于相,极于性,灵根触情,无漏行诸界,七转莲星轮。”本风默想莲典的心法,强定心神,耳中却听到了门外的慈心善音的兴欲之声。
抬头看时,门边立着一位身着灰衣的尼姑。
尼姑竟亲到倚春楼为自己加诸“灵根触情”的定念?
尤其让本风吃惊的是女尼的样貌跟尉迟明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莫大的福源了,师父和羿璇师姐于天莱山净莲庵所遇的华道尼姑——北周五后并肩的尉迟繁炽,竟到了迷仙阁,姐妹同心,甘愿为一个俗人立门守护。
……
艳糜之音响起,本风放下一切,举杯而叹:“牡丹花下战死,做鬼亦要风流。”
话音刚落,妖艳之色已偎于胸口。
“来,喝一口清溪汾酿。”尉迟明月色相玉-体,极尽妖娆地手端了一只玉杯,递到了本风的嘴边。
本风欲潮泛滥,张嘴,把玉杯中的起性之物一口喝了下去。
“……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园外,共欢弄春英……”尉迟明月红唇启开,对着本风的耳际,春声入帏地唱着浪词。
一杯清溪汾酿又再入本风之口。
玉-腿已然压到了本风的两腿之间,轻纱一样地绸带飘起飘落之际,弹润的玉女之峰似春山落雨,嫩笋出地。
“给奴家含一下吗……”浪音轻颤之际,本风已觉春山盈面,嘴一张,便已触着了颤颤的笋尖。
第34章 倚春楼,妖女,仙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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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风张嘴,含了一点如露绽珠的玉樱。玉樱轻颤,未待本风深尝便移开了。
“公子,你心急了。”明月的小腰身一扭,闪到了床塌上,侧身披了薄毯,盖遮了。却又让胸前的白兔微露玉嫩的一抹月白之影,挑惹春意。
此时的明月姑娘却是妖意尽去,倒象是月映西厢的莺莺。
“公子,奴家是苦人,非是水性就渴的女人……”尉迟明月叹了一口气。
本风强忍下——身的强烈冲动,心有感触地道:“要说苦,本风所处的那个潮人时代,象本风这样的卧草伏地之人,连说一说苦的资格都没有。官家聚财独权,说什么就是什么……比如说,你看到的是一只黑鹿,可官家偏偏说是白得不可方物的白鹿,你也只能被承认是白鹿,还要被感动,同欢呼。”
“原来,李公子跟奴家都是同命相连的苦人。”尉迟明月抬头,秋水含情地看着本风,柔音道:“过来,到床塌上坐么,奴家又不是老虎……奴家想跟李公子说一说奴家的身世和苦比黄莲的遭际。”
“明月姑娘,本风还是坐在桌边吧,明月姑娘仙子一般的明艳,已堪倾国倾城,本风只怕一时隐忍不住,唐突了姑娘……你我既已同是苦比黄莲之命,就该互相尊重,应当心倾意合,才该同塌……”
本风说出此话,尉迟明月听得心房激颤。还没有人会象本风一样庄而重之地说,男人和女人要“互相尊重”,一句在本风看来平淡无奇的话,让尉迟明月心内潮起波动。
“公子,明月……心……许了……”尉迟明月眉目如钩,看得本风体内热火升腾。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飘地走到了床塌边。
尉迟明月轻伸玉手,本风颤颤地握了,却有些呆头鹅一样地立着。
“坐下吗,公子要是这样站着,奴家也不敢坐了。”
“好……我……坐。”本风有些语无伦次了。
本风坐下的时候,与尉迟明月稍隔了一点距离。尉迟明月那句“公子你心急了”的话,让本风觉得自己好没有情调,竟然连一点儿调弄芳心的手段都没有。
调情。本风最缺的是跟女人调情的经验。
“明月姑娘,据在下所知,姑娘现下当该在长安城里为囚才是,怎么会到了天莱山上?”本风不敢直视尉迟明月的勾魂玉-体,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尉迟明月觉到本风的童男之涩,不经意地把身体一倾,倚在了本风的身上,“公子可知道刘长风吗,是他,算得了奴家的命格,奴家这才由到长安城讲佛经的冯夫人李代桃僵,在禁宫里找了一个丫头替身,奴家跟冯夫人出京城,到天莱山上等着李公子。”
“刘长风真是一个神算吗?”本风感着尉迟明月的香风和相触着的柔润玉臂,勉强还能把持得住。本想揽美入怀一亲方泽,却又不想太过唐突,破坏了倾吐心事的氛围,硬压了勃勃的欲念,维持着君子之形。
他所问的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刘长风的神算问题,他早就领教过了,刘长风送给他的那个五斗星阵盘,不是一般俗物——正喜才拿过去试着悟练观星没几天,便算到了本风会在近期遇上桃花之劫。
如果刘长风和正喜算得没错,本风这首个桃花劫便应在了尉迟明月身上。
妖体玉颜的尉迟明月让本风心迷兴欲了——欲天色境的厉害之处已然初现。若碰不上真的心动之人,本风大概只会叹一下人生长恨水东,便风吹而过了。
本风欲念大生……“明月姑娘……”本风喘气粗重,突伸双手,抱住了尉迟明月的两条玉臂,眼放欲光地盯着尉迟明月。
“公子……”尉迟明月抿嘴一笑,玉唇轻撮,对着本风的额头轻吻了一下,“来,先躺下,奴家会好好服侍公子。”
本风陶醉地闭了眼睛,乖乖地躺到了床塌上。
明月姑娘的轻吻便似清泉漾水,本风欲燃之火劲烧的身体,降温了……迷蒙之际,又觉到了春笋颤颤地触到了嘴边。
“奴家是公子的人了……”尉迟明月侧转了一下——身子,轻抬了抬,俯对正了本风的身体。
本风双眼开了一线。
两抹峰恋玉润,凝脂的肩颈尽露。
一双玉手抚在了本风的胸上,“公子是初次吗?”
“是……初次……我……不会玩女人……”本风舒服地哼了一声,抬了抬手,摸着了尉迟明月的玉臂,“我哪里会想到,有今天这样的……销魂……打死也想不到,会有明月姑娘侍奉寝席。”
“奴家……也是初经人道……”尉迟明月把身子压得再低了些,春笋轻触了本风的脸面,慢挲着。
本风呼吸顿急,张开嘴等着笋尖入口……这一次不是初尝了,是尽情地挑弄咂摸。
尉迟明月玉-体再压,已然贴到了本风的身上。
温软,水滑……本风伸臂搂住,嘴里仍含了暖热的笋尖,酣吸不止。
“公子……奴家可以叫你一声本风吗?”尉迟明月柔柔地把脸贴到了耳边,咬了一下本风的耳朵,吐语如莺。
“嗯……好,好……以后,明月姑娘就是我李本风的女人了。”本风十分不舍地离了嫩蕊一样的春笋,张嘴说了一句,又禁不住再度含住,有些笨拙地两手压着尉迟明月的玉背,大口地啾啾咂咂地又吸又咬。
明月姑娘受了这童男之吸,大为情动,银牙轻啮着本风的耳轮,嘴里喃喃:“本风,轻点儿,怕咬坏了呢。”
本风已然忘我,哪顾得上明月姑娘的情嗔,吃——奶孩子一样地不管不顾,吃着一个,还腾出右手摸着另一个。
童男就是童男——没有手段却胜比手段。本风的发自天然的舞弄,明月姑娘显是欲潮难抑,妙目迷离,呼气渐急地把一对春笋轻轻抖弄着,叫本风愈加得发痴发狂,一张脸拱柿子一般,钻进了春山玉——沟之中。
尉迟明月玉脸红潮泛涨,玉音娇哼:“奴家……怕了你了。”玉——腿一撩,整个身子跟本风贴紧了……
第35章 倚春楼,妖女,仙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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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风觉着两腿间有一团火热,非常蚀心销骨的热泉,热泉虽隔了衣物,却叫本风的起性本根蠢蠢欲动,恨不能立时无遮无拦深探圣地,兴云布雨。
明月姑娘的玉——股尚盖罩着丝滑的亵衣,只露了雪葱般一段小腿。只这么一段雪葱,本风亦爱得不行,摸了两把,更觉腿间的热胀与明月姑娘的热泉愈触愈难以割舍,竟猛地坐起身,一手搂紧了明月姑娘的腰身,张开热哄哄的嘴,猛力地含了春笋大吸几口,急寻了明月姑娘的玉唇吻了上去。
初吻——童男的初吻。
热,电,麻。本风浑身说不出来的一种透彻的销魂滋味儿。明月姑娘玉润的小嘴儿,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还有,明月姑娘因情心大动所发出的娇喘,更叫本风心痒难熬……明月姑娘的莹玉双——唇颤颤相迎,本风大张了贪嘴,毫无章法地猛舔——猛吸。
两股亦不自觉地胡乱踢蹬,差点儿把明月姑娘推挤到床底下。
明月姑娘知情知趣,轻转了身子,靠到床头上,抵受着本风的乱吸猛啃。怕本风大开的牙口,咬了自己,明月把头后仰了仰,伸出香——舌喂引着本风,慢慢地躺到了床塌上。
本风由下翻上,方始知道男人在上的痛快,磨压之中,恨不能化在明月姑娘的身上。
“轻点儿,第一次慢慢来。”明月姑娘玉音颤颤,玉手抚在本风的胸口上,轻轻推了推大使蛮劲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明月姑娘,轻点儿,我轻不下来,我……”本风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心念本善地减了磨压的力度,一双手却又忍不住摸住了明月姑娘的一对春峰。
明月姑娘虽也是第一次,可是,却懂张驰有度。一只玉手伸到本风的肚脐上,绕压了几圈,又顺着本风胸间的经脉,发出了一股轻柔的指力——此指法,乃是闺中秘技的灵指通识,明月姑娘此技师从冯夫人——这冯夫人还真是学究天人,闺中之术亦非常人能比,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还不藏私地将此法教传了数人。尉迟明月是其一,长安城里的几位明艳照人的夫人亦深谙此道。
灵指通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因情动而大起欲念,全身的经脉亦因气血的加速而萌动,心念之门大开。此时,若以指力导引心念的脉线,再通脑域识海,修练者若因此而以心念联映识海,乃是得先天之境的机缘法门——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本风随性而安,不想经天纬地,治国安邦,只想拥美而乐的本性倒是极其对路。
自上古以来,以性修命修得真体的法门,便是因此而悟。修本命真体,首开之关便是以真性应对欲天色境。
本风在石塔之中灵悟九莲星轮而引发真性大关,正巧碰上独孤伽罗以皇家之威欲一统佛门道派,在千门镇给本风和天香、天音、正喜、大智布下天罗地网——欲要逼使三阳真人、遮星阁羿璇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道修对凡世道修出手,只能从尚未师成的弟子身上做足功夫。
……遇此恶战,还要应着破开尉迟明月的真性大关,本风又得以本命的本钱搏一搏机缘了。
现下玉人在怀的本风虽知千门镇难免一场恶战,却也没太焦虑……以自己的这点微末修为断不会引动出隐于蜀山和昆仑的世外道修——多想也是心碍……这倚春楼迷仙阁的春闺之戏机会难得,先通了春径,体尝男女之乐再说。
欲潮涌动之下,本风受着明月姑娘的灵指点脉,心念感应,渐识了男女之事的玄妙。
有张有弛,欲速则不达。
第一次进门入港,要是稀里糊涂地交帐了事,会影响到日后的闺中大乐。
“还是明月姑娘慧心灵巧,明月姑娘的指点让本风有悟了。”本风嘿嘿一笑,停下了摸压着明月姑娘峰—蕾的双手,两眼盯视着峰恋起伏的雪玉之体。
贴身的胸衣半开,刚才的摸捏揉搓,有几处显出了潮红,嫩峰上还印着几排清晰的牙印。
本风又嘿嘿两声,轻手抚了抚那对颤峰,“本风实在是……不知轻重,唐突姑娘了。”
明月姑娘却玉手一伸,把本风搂紧了,“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你的……”
本风感着明月酥透全身的体热,感触道:“女人是水,明月姑娘叫本风知道了做男人的滋味,我……接下来,可能……”
接下来要风雨大作……本风受了明月姑娘的灵指点化,有悟之后,手底下的动作就比较有章程了,姿情摸弄一番,右手循了明月姑娘的腰带,轻轻一拉,把明月姑娘亵裤的束缚解了。
湿气蒸腾,春味弥芳。明月姑娘的妖体果然非同凡响。
“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本风正待剥笋,以目热视,耳中却听得一道冷冷的女声。
本风赶紧将明月姑娘的腰带系上了,转眼四顾,却找不到发声之人。
“发声那人还在数百里之外呢。”尉迟明月轻声说了一句,起身环抱了本风的腰,“昆仑的仙子来了。”
“昆仑?昆仑要跟我李本风为敌?”本风有点儿蒙了……自己所知的昆仑,大概都是看中医内经术中提到的一些传说,有时会有一两句提及世外道修的昆仑。至于昆仑十大金仙二十大地仙之类,好象是手难缚鸡的潮人们的YY。
从羿璇师姐的口中得知,师父的九莲天剑已是金仙的境界,可惜没有亲见——若从昆仑御剑而来的都是金仙,那刚才,发出“狗男女”冷斥之声的若是昆仑的已达金仙之境的仙子,仙子若象天琴师姐一样嫉恶如仇,她目睹了自己刚才跟明月姑娘的孟浪——这斩恶扬善之剑定是要罩在本风的头上。
数百里之外的遥视,已然非同小可,百里发声如人立房中,更叫人听而生畏……这么说,连羿璇师姐和天琴师姐亦要受此劫难。
我的天,当下的千门镇之战凶多吉少——如果再加上与昆仑不相上下的蜀山,摆明了是要让千门镇焦土千里,寸草不留。
独孤伽罗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阵仗?本风已隐隐觉得,此战与师父的瀛水洲遮星阁有关,师父当然不会让羿璇师姐一人领着天琴师姐和天音,还有我这个尚未成气候的世间笨修跟昆仑和蜀山的金仙和地仙们鼎力相抗。
师父在上,弟子好想看看师门的惊人实力。 10-06
第36章 血杀[一]
昆仑,九重天阙宫。金水环绕,碧玉铺堂。
宗隩墟站于正厅中央,遥视着御剑飞于云层间的二代弟子。作为执掌昆仑三百年之久的掌教,出离尘世虽久,却一刻也未对尘世间的修真轻忽过。
金仙三清境。宗隩墟纯阳之体,五百年的修练只差最后一步,即可晋入三清境之上的第六界天——大罗天境。
此境唯靠机缘。俗世人体本命之修,因资质不同,进境有快有慢——有借鬼道阴修,借妖道魔修者,不知人体之贵。魔、妖诸物之修,初期突破第一界六重之天,第二界十八重天,可全凭妖魔本体。若想突破第三界四重天,必借人体助修——第三界四重天,皓庭霄度天、渊通元洞天、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突破此界者,无论人魔,世间难有。
第四界四梵天境,无上常融天、玉隆腾胜天、龙变梵度天、平育贾奕天,千年难出一人能晋此境。
高处不胜寒。三百年前,宗隩墟以绝世天资晋入第四界的玉隆腾胜天,俯视苍穹,天下无一人可敌,傲居天阙宫而倍感落寞。
三百年,宗隩墟于昆仑之上,观星以待,只为一个机缘。
“掌教,蜀山的二代弟子已到了琅琊。”宗隩墟最得意的入室弟子阮青羽走到大厅,轻声地说了一句。
“东海瀛水洲?”宗隩墟以目遥视东方,心意乃指乃是沈婺华所创的瀛水洲遮星阁。所见却只是白茫茫一片。东海瀛水,即算晋至大罗天境,亦不能破解天道的禁制而踏入。
“毫无波动。”阮青羽知宗隩墟的心意,只答了四个字。
“谨守天道,彼不动,我不动,静观尘世气运之变。”宗隩墟说完此语,伸手一动,大厅之中便凝出一道虚空。
阮青羽以渊通元洞天之境。亦看不到宗隩墟一丝的人影儿。
……
昆仑第二代的大师兄罗圭接到阮青羽的传音,领十七位师弟师妹,收飞剑落于华山之上。
十七位卓绝之才,衣诀飘飘地站于华山之巅。最小的华葳师妹年纪才刚十四,却已经是以心化剑的先天修为了。
“罗师哥,师父干吗要小题大做,咱们直奔天莱山把那几个人擒到昆仑就是了。”华葳是阮青羽非常看重的亲授弟子。一行十七人中,只有她敢这么大胆。
“华葳师妹,师父已有言在先,此次入世修行,要严遵师令,华玉师妹以六花玄音示斥千门镇倚春楼中人妖污合之行,刚才已经受到师尊的警告了,此行,且不可任性而为,现在,咱们守静以观尘世之变。”
罗圭严厉的神色,一众弟子皆依令而行,凝剑于空,盘腿而坐。华葳亦心有不甘嘟着小嘴儿,盘坐于一块百米之高的巨石之上,微闭了双睛,遥视着天莱山。
天莱山下已是风声鹤戾。
冯家堡的四周重围了五千突厥的铁甲重骑。堡内众人惶惶,想再来一次大逃亡,却被天琴挥剑划出数道深沟,止在了堡内。
“出堡必死,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都乖乖地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胆子小的把眼睛蒙上,不管听到什么,只当是耳旁之风。”天琴的厉声如雷震耳,一众老小只好各自返回家里,紧门闭户。
这些人眼里所看到的保护力量只有天琴和天音两人。冯家堡前后左右共有四门,她们两个怎么能挡住突厥的五千虎狼之师。
生死由命,希望老天睁眼——冯家堡的老老小小略感安慰的是冯夫人坐于冯家堡中的议事堂中,安然自若地开讲佛经。
堡中的几百个热血壮汉被天琴赶回来了以后,不得已聚到议事堂,接受至善佛法的临战感化。
……
几声马嘶!
位于西门五里之外的五百铁甲重骑出动了,铁蹄重踏之下,铺路的石板纷纷碎裂。
天琴立于南门之中,凝剑不动。天音位于北门,她在凝视着昊天峰的石塔,默念着师父化莲之时留给她的八个字:十七师地,昊天石塔。
天音第一次面对声势骇人的血腥杀气。
突厥的铁甲重骑所过之处,树倒屋倾,十几个刚从山上下来的猎户,未及反应,便是头飞血溅,被裹了厚铁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天音流着泪大喊了一声。
“意守莲境,以杀制杀!”天琴抽剑,一道琴音破空,将五百铁骑的踏石之声压了下去,琴剑三道红茫放出,若日轮破云一般射入铁骑的阵列中。
厚重的铁甲裂布般崩开,血肉飞扬,骑下的战马一分为二,竟半身两蹄,载着一个个无头的半片尸身奔出数百步,訇然倒地。
琴剑的剑茫再放,琴音实质般的绽莲之音破耳而入,骑于马上的重甲之兵抵受不住,狂喝数声,从马上跳起,冲向犹若实质的剑茫,手中的长刀拼命劈至。
刀光只短暂一闪,便崩碎成粉。
铁骑仍悍不惧死地突进。
天琴飞身而起,挥剑拖地,在冯家堡西门前半里之地,划出了一条长达三里,深至三十多米的土沟。挥剑再起,一道剑茫划空,狂奔而至的铁骑纷纷跌于深沟之中。
北门,东门,各有三百铁骑突奔而至。
天音长喝:“以杀制杀!”头顶所凝的水莲剑疾划而下,双手飞弹,六十支木剑直指冲前兵卒头盔与铁甲间隙的咽喉。
水莲剑疾如切菜,将十几骑铁骑的突厥悍兵斩成两截。木剑穿喉,马上的兵卒立毙,战马惊蹄。木剑再发,射断数十匹战马的前腿。
铁骑的阵列顿乱,后马踏前马,死伤难以计数。
血飞马嘶中,突然从南方的官道上飞奔过一条人影,奔至南门时,那人顿了一顿,高喊道:“帮忙的来了,我刘神通最看不惯以多打少,你们这些突厥的狗兵,尝尝老子的砍柴斧!”
刘神通的身后,跟着近百列成兵阵的青衣汉子,手中所持则是长柄闪着青幽之光的铜斧。当中有一高壮之人持了一柄弯如人臂的长枪。
南门列阵的突厥重骑,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批人冲进来。
“北方蛮胡,欺我南朝无将吗!”持枪之人声出人动,飞身弹起,一道血色枪茫暴烈炸开,宛如数百枪头,刺入突厥兵卒的重甲骑阵之中。
“陈鼎坚为报沈皇后知遇之恩,出田横山杀贼!”声震耳鼓,枪茫奔突,南朝皇族三十年前入田横山悟修的陈鼎坚竟一人在铁骑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由后而前地与刘神通并肩冲进了南门。
第37章 血杀[二]
以杀制杀!
对着强横的动辄以万千兵卒以众击寡的皇权掌控者,要其放下屠刀坐而论道解善养民,无异于杯水洒海。
杀!
本风系好明月姑娘的亵裤,把自己的衣裤也整了整。从百宝衣里抽出了那柄断剑。
持断剑三次发威,本风已知正喜随意捡来的这件物事,不是表面看上去的人见人弃的废品……甫一刺出,即吓得王清阳尿裤子的杀人之器,定有目前有限的道行所不能窥测的隐含气息。
“本风,奴家相信你,奴家在这里等着你,若是奴家有一战之力,当与公子并肩而战,死有何憾……义居千仞一死轻,碎击白玉声铮铮。奴家已为隋虏,贱如猪狗,今得公子相重,才知人情彰道,千年逢春的机缘……明月贱身以呈公子,身贞千丈松,不羡芳槿艳。”
尉迟明月于杀气罩压之下,以此语对本风言明心志,当不是雀鸟争食之唧唧。
此时,倚春楼内外,街道之上,影影憧憧之间,剑气纵横,法咒缠织。
血腥的剿杀氛围,未战而弥。
无一战之力,却有同死之心。尉迟明月的脑域识海天然而通,很自然地感知到琅琊之上的蜀山飞剑法阵。如此大的阵仗,明月姑娘心下难安。世外道修,昆仑、蜀山精英尽出,定是有凡夫俗子未能测知的天意——昆仑地仙之境的仙子百里发声示警,直斥自己为妖,难道自己真的是两大道门剿杀的妖孽?
即算是妖孽,明月亦不会自弃于人!不弃于李公子!
尉迟明月凝目看着立于迷仙阁房门口的本风的背影。讷于言,敏于行,一个背影给了明月姑娘“鸷鸟不群,万世俱固”的男人承当,本风的憨语“明月姑娘是我李本风的女人了……”言犹在耳。
“真珠每被尘泥陷,病鹤多遭蝼蚁侵!”听着本风的诵念,看着本风持了那柄称不上剑的断剑踏门而出,明月的两行清泪,悄然滴落。
……
“何足阳,何道阳,别他娘的藏在人堆里,给老子滚出来!”本风脚踏着倚春楼的木楼梯,稳步走到了街上。上清派的硕果仅存的两位不成器的古老道门的鼎门者,颇有自知之明,精擅养气隐忍的守拙,躲在离本风有一里之遥的德信隆当铺里,屏息而站。
倚春楼的正堂,向南而展的楼阁中,天香,正喜,大智三人闭目围坐,五心朝天。三阳真人的飞剑罩在三人之上。
三个老不死的异类道修,王希藏,独孤信,苏绰,似是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故作高雅的喝茶。
本风的一声高喝,终于打破了血杀前的寂静。
立于琅琊王家福升楼前的天罗宗五大首徒,青崇、青明、青德,青节、青翔浑同一人的拔出了背上的清虚剑。
五柄清虚剑泛着崖松沐露的清气,却隐有凛冽的剑罡织出一道常人难见的杀阵——天罗五伤剑阵,剑尖轻点,青气再盛。
以天罗五大首徒的第一界清明何童天的修为,就算十个本风亦难力敌。更况福升楼四周尚有五雷剑宗、青阙门、玄青派、冥虚谷等二十几家道门的第一代门徒,盖有六七百之众。如此声势,执剑而立,不战而屈人之志。
一纵两横的街道上,大概,除了杀人的人,剩下的应该是案板摆肉的被屠者。
咚!咚!咚!倚香阁与映佛山秦家的秦记酒楼之间的三个铁匠铺突然响起了打铁声。
此时有声压无声。
众人注目而观。只见赤了上身的三十几条壮汉,挥臂砸锤,炽红的铁条飞溅着耀眼的铁花!
“乡野莽汉,还不滚出去!”冥虚谷主金圣法王的得意门徒斗尘子腾身而起,抖动千丝红藤剑,一团火丝电射而出,袭向离倚春楼最近的十三个打铁的汉子。
“哈哈哈!”铁匠铺中走出一位儒雅的文士,笑声未毕,突起一脚,将一炉刚化出的铁液踢到了空中。
炉中铁液如烟花般飞崩,铁液成珠遇冷而凝!
执扇的文士十指箕张,数十道暗冷冰茫击珠再爆,空中顿洒漫天冰露,斗尘子的千道火丝,竟被铁珠融吸。
文士张扇而收。
“米粒之珠,也敢在千门镇上显摆!”执扇的文士步出铁匠铺,到了街上,冲本风含笑道:“在下陈鼎渊,在田横山上枯坐了三十年,道业未成,闲来千门镇上逛逛,没想到遇着本风兄弟,这可否算是一段天赐机缘?”
本风哈哈一笑,“现下之况,敢跟我李本风称兄道弟的,怕是要把脑袋别在腰上了,本风先谢过鼎渊大哥。”
“鼎渊老弟,你怎么可以厚此薄彼,三十年未见,我秦通可手痒了,要跟你算算钟山一战的旧帐,我秦记酒楼上摆上了酒菜,在下带了二十坛清溪流泉,先摆摆酒道如何?”映佛山龙门派的掌门秦通,人未到,声先至。
“这老小子,倒会赶时间。”陈鼎渊拍了拍本风的肩,“斗友相逢,我得先去尝尝秦门主从我南朝皇家酒窑里偷出来的东西,合不合我的胃口。”
陈鼎渊负手缓步,走过执剑而立的一众道家门人,登上了秦记酒楼。秦通刚好如大鸟般落到了楼阁之上,手里无剑,却杂耍一般地托着二十坛蜡封的皇家御酒。
“别摆臭架子作耍子喽!”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大眼圆睁的矮壮汉子,接着,身后又跟出了三个跟他差不多模样的汉子。
“你可是李本风?”矮壮汉子以一柄青城剑遥指本风。
“正是。”本风道。
“青城门下,甘驰风,白明道,练断山,会绵锦,报净土山伤师之辱!”甘驰风报出师门,眉目向后一扫,四人大喝一声:“青城飞剑,命出一门!”
四剑飞出,青、黑、蓝、红!
本风举起断剑上迎,剑茫刚一相触,四道裂体的剑气竟凝成了一道难有寸进的剑幕,一试之下,已知非是目前修为所能力敌。
断剑喑哑,凝于剑口的剑茫霎然间便消失无踪。
本风疾退,四道剑茫如影随形,将本风罩在剑光之中。
迫于无奈,本风单手飞出枣枝剑,袭向甘驰风四人。心所盈积精阳,轰然爆出,枣枝剑挟带青茫,迫得甘驰风四人合力应付,罩于本风头上的笼杀之气稍滞。
“本风,别怕!”一道清音发出,天香由盘坐而起,御空掠至,飞剑放出,璨射的光华将甘驰风四人的剑气迎住了。
本风略松了口气,心念守静,引剑默念:化意于外,融物于内。
罩压再至,天罗五伤剑阵发动了,五柄天罗清虚剑盘旋而下。本风退无可退,举剑暴喝:“来者无拒!”
第38章 血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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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剑罡织成的绵密剑阵当空罩下。崖松般的清气弥成一个蚕壳般的覆网,愈织愈厚,网中暗显的凛冽剑罡,未触已觉破体裂心的精元波动。
本风自觉如被层层铁网箍住,两腿如坠千斤之重。覆罩头上的裂心剑罡聚而不爆,显是以此摧毁本风的心志。
举剑的手臂已是软弱无力,本风只是凭借化意于外的心所精阳勉力撑着。重压之下,本风却不退反进,艰难地往前移了两步,眼睛怒瞪着五百步之外的青崇五人。
五人之前还二十几个修行稍浅的五雷剑宗的门徒。他们显然还未臻先天之境,执剑量步,每踏前一步,剑尖暗华联动,隐有雷鸣之声。
身后,又有二十几人,身左,身右,三百步的战圈内,已是剑茫交织。
有死无生之局。天香接战后,周身已是横尸无数,天香虽极力想跟本风接近,却无奈围着她的,竟是十多个道门的掌门掌教之辈。
即算正喜和大智加入战圈,亦不会有丝毫臂助。街道之上,踏飞剑而来者络绎不绝。这些人的修为比场中合围的门徒更高,有些显然已经远超天罗宗五大首徒第一界清明何童天的修为,突破至七曜摩夷天的境界。
想必,早有人盯着三阳真人了。
……
哧!本风身侧有数人突进,剑茫腥红,血腥之气甚浓。本风难顾,仍是移步推前。扑,凌厉的剑茫触衣,炽热的剑气将本风的上衣裂成碎片,露出了天香给本风密线而织的百宝衣。
金陵玄武湖下丝网针藤织就的百宝衣果然不是凡物,本风虽觉皮肉撕裂之疼,却未觉其他异样。
受此一击,本风借势疾闪了数十步。头上的天罗五伤剑阵窒了一窒,就是这千钧一发的空隙,本风化意而出的断剑爆冲而出。
轰,断剑青茫大盛,疾穿数人而过,惨叫声四起。本风不管不顾,踏步爆击,霎身间,身周已是血雾弥漫,脚下则横尸满地。
“合围!”身后有阴厉之声发出。
本风循声转身,断剑挥出。一柄黑墨一般挟带着地府阴煞的飞剑硬撞本风疾刺的断剑。
咚地一声闷响,接着,便是隆隆数声的雷响,本风手中的断剑灵性突发,生生将墨黑的飞剑震碎,扯起本风,划出电闪的一道青白的剑茫,冲向天罗五伤剑阵!
天际无云,却惊现数道炫目的闪电。闪电电茫闪过,本风所擎握的断剑已经毫无剑形,剑身上坑坑洼洼的剑面硬铁全部爆碎,只剩下一截不及一掌之长的玄黑之物。
玄黑之物光华大盛,正反两面通透极致地亮闪着一个妖异眨动的黑白之睛。
黑莲雌雄珠!
雌雄珠织出红白两道光华,迭放,罩住了天罗五伤剑阵。天罗宗清崇五人的天罗清虚剑处于璨光之中,好似落进了炽热的锻炉,霎然间化成了五道青光,飞入了黑莲雌雄珠。
五人失声惊呼!黑莲雌雄珠突然发出一道青气。青气凝形,竟成蛇影。蛇影疾飞,卷住五人,姿意翻动。五具肉-身支离破碎,纷纷扬扬,最后,只剩下了精阳所包的内丹。
内丹炸开,精阳散爆,一缕缕地环绕于蛇影之间,蛇影掠起,飞隐于黑莲雌雄珠。
本风握剑,身形飘飘,落在了倚春楼中的楼阁上。
心中惊骇未止。手握的剑柄,冷热交替数度,热时烫比炉炭,冷时如贴寒冰。
张目盯视,竟发现剑柄竟隐隐长出了一片黄澄澄的龙鳞——断剑剑柄与黑莲雌雄珠浑然一体,宛若龙形。
龙形蛇影。
本风忽感身后有阴厉的杀气袭到,挥手一剑,一道青绿的剑茫放出,剑身随之长出数尺。
一声凄厉的猿啼!浑身绿毛的老猿,被本风超卓的一剑,刺入空中,老猿之血悉数被泛着黑青之色的剑身吸纳,猿身则被翻腾的蛇影剑茫剿得粉碎。
苏绰拍案而起,“老夫自入隐仙观以来,六十年未曾跟人动过手,今日倒要看看你这南朝的无名小子还有何邪术妖道!”
苏老怪用灵药仙草喂了六十年的助臂,竟被本风一剑报销了。苏老怪如何能忍。
“苏绰,你的茶喝多了!”三阳真人起身,飞剑随至,走到了本风身前,单手轻轻抚着本头的额头,“街道上的那些屠狗之辈,留给你们了!希望我这临阵磨枪的三阳剑诀,还不至于让正喜和大智这两小子丢命。”
飞剑划空,楼阁中金光满泄,飞剑却又轻飘飘地羽落,将苏绰、独孤信、王希藏所围坐的方桌扯起,旋于空中。
三阳青人轻描淡写地一击,顿使三人色变,弹身腾飞。三阳真人却是不慌不忙,伸手将方桌掷回原位,抬脚如踏梯般步入空际。
……
正喜和大智起身,学着三阳真人的样子,缓走两步,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
本风高喝:“你俩小子还有闲心喝茶,我和天香姐都九死一生了,还不下场!”
正喜冽嘴一笑:“男人大丈夫,置生死于度外,临战前,喝老王家一口茶,提提神!”说话之间,拔出天阳剑的正喜人已腾身飞出,落到了五百步之外,“何足阳何道阳你们这两个龟孙子,没听到我本风兄弟想你们了吗!滚出来受死!”
“靠,袁正喜你这做的什么兄弟,刚才说好了同生死共进退,又先我一步!”大智轮圆了熟铜棍,紧随正喜而去。
两人看来早有算计,他们所去的方向,是三阳真人飞剑御控之域,修为稍浅者,根本无法驻足。
兔起鹊落,剑棍连击,血肉翻飞中,正喜和大智突到了秦记德信隆当铺前。立于当铺里的何足阳、何道阳只能叹气拔剑。
今日一战,两人心志早挫。只盼着能躲过这一劫,以上清派的主宗之厚脸,跟龙门派的秦老夫人讨一部上清大洞真经,找一个僻静之地闭关苦修。
枉长数十年,当日的被屠之辈,已是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挡者死!”本风再次发威,现在的气势已非初战时的窒闷,龙形蛇影剑,剑未出,却是杀气弥漫,青茫暴涨。跳入街中的本风,剑过之处,惨呼声迭起,胆小者竟呆立战圈中,双股颤颤,引颈待毙!
刚才还是杀人者,转眼间却成了被屠之辈。断剑之变,果然非同凡响。
天香看到本风的神威,精神大振,意发剑应,剑光如轮,逼得青月门、白莲派的两位掌门执首连连后退,其余二十几个扑前的门徒则仆地。
“天香姐,本风来了!”本风杀得性起,仗着手中之宝,竟如砍瓜切菜一般随意劈斩,杀出一条血红的通道,跟天香汇到了一处。
“阿弥陀佛,不可妄动杀念!”一声佛音,身着灰色布衣的尉迟繁炽,一双芒鞋踏空,飞出倚春楼,飘坐于福升楼的旗杆之上。
本风恍若听到了师父于净土山上临战时的慈音诵念:“莲典九莲,天剑要诀,识海门开,玉——女——图——录……”
第39章 山外有山,道外有道
脑际轰鸣!
本风心所所牵诸脉悸动,百会梵穴星轮间的脉线明点迭次连通。脑域的深处,平日根本查知不到的虚空显映了。
虚空识海——心所与脑域之间出现了三条若有若无的脉线。就是这三条脉线,让本风觉到了自己小宇宙内的巨大本钱。
识门打开,进门登堂。脑域内的万千纹络象是一张明炫的金网向四外探伸——刚刚还有一点点地亮意,接着却是精阳波动,脑域识海与心所的感应异常剧烈,亮点如星天闪烁。
心所精阳疾速流转,冲三条脉线而上,接着,便有四条,五条,到第六条时,精阳连冲不过,本风的脑际象要炸开一样,开腔撕裂的巨疼,本风忍不住将手中剑插入了脚下的泥地之中。
……
耳中听到天香的斥喝刺剑之声,本风却丝毫动弹不动,脑上汗流如雨……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本风体内的巨疼渐渐消淡了。
脑域识海清凉如空谷沐露——心身周遭远至十里的法力波动竟可以细察入微。
此时,虚空之中,七位恍如羿璇师姐的仙子引剑缓舞,敦煌飞天般地将九莲天剑诀要一一演示出来。
剑式至简,本风依式而划,遇上袭至身前的飞剑,心所精阳以意而发,剑出则惊呼声四起。
星莲天剑九式,一式分九。第一式明王临,第二式兵降金刚轮,第三式斗咒金刚合,第四式降魔莲者会,第五式四印法身皆,第六式六道莲花阵,第七式列印如来咒,第八式日轮在,第九式日心万化星莲。
本风心所精阳所能意使的天剑九式,只有第一式明王临和第二式兵降金刚轮。
明王临,金刚胎藏,剑起护根本,三轮不动根。
兵降金刚轮,火轮飞千兵,十方部魔印,结界金刚尊。
仅此两式,本风虽只悟得起手手,却可与青阙门门主应缚真架剑相抗。净土山一战,一众门主掌教,唯有应缚真全身而退。
应缚真一柄上古的青阙剑,已然人剑合一。应缚真家传武夷,虽名不闻于俗世道修,真身修为却并不在五雷剑宗凌五行之下。
流云蔼青阙,皓月鉴丹宫,青阙朝露起,日遥海映天。
本风身置有死无生之局,破断剑之碍,初成剑道,毫无花巧的剑式,逼得应缚真道心失守,皱眉嗔道:“李本风!就凭你们几个,还想活着走出千门镇,简直是痴人做梦!”
“做梦如何,不做梦又如何!”天香长剑横突,荡开两柄飞剑,欺身而移与本风并肩,三阳剑式金茫如波,撞中应缚真的青阙剑茫。本风心念连动,划剑而指,使了三次的兵降金刚轮起手式,夹带着龙形蛇影,轰然突刺,剑头青绿之茫显出几分诡异,袭向应缚真的秀雅面门。
天香会心一笑,手中所持的普通至极的长剑如日轮穿云,罩定应缚真的头顶。应缚真难抵两人的合攻,银牙恨咬,飞身而退。
此时的战圈中,皆是响当当的门主掌门级人物了。正喜和大智邀战何足阳何道阳并未得手。两人加入战圈,却使得六十多个以心驭剑的闲散道修显身。
两人仗着刚刚悟通的三阳剑诀,剑飞烈茫,棍起金轮,珠联璧合地奔突到了福升楼前。
本风、天香,正喜和大智四人心意相合,虽逼得俗世道门的执首们不敢迫近强攻,形势却仍是以弱对强。街道上已不是初始时的以剑对剑,门主级的人物大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懂营造最有利的威压之势,以多欺少。此种勾当皆是心照不宣,配合起来得心应手。
他们三五一组,处于街中或明或暗的极为有利的阻杀位置。房顶楼檐的高处,剑网密罩,低处阴暗的角落中,则杀气暗布。
剿杀之局难破。
本风四人几次欲突进福升楼,却屡被数道剑网阻住。
禅坐于福升楼二十米高旗杆之上的尉迟繁炽警示本风等人一句“不可妄动杀念”后,竟双手合什,闭目定心,对千门镇街道上的血杀又不管不问了。
难道……是以佛心静禅等待机缘?
本风是想冲进福升楼把独孤伽罗揪出来。千门镇上的丧命冤魂乃是拜独孤氏所赐——其心比身为兆民之父的杨坚更加狠毒,来天莱山遇苏绰,两人密谋数日,要在千门镇杀人立威。
她心中,即算天莱山方圆百里人烟灭尽草木不生,也要竖大隋天威。无论仙妖,逆隋者必屠之。
可是,人算难致——最让她痛恨的冯家堡一干人众却未被屠灭。相反,五千突厥兵却被杀灭了两千之众。强悍的突厥兵苦战多时,而对着未到百人之数的敌手,却未屠敌手一人,气势锐减,心下胆寒怯战了。
心志被夺,再战下去便是引颈就戳。伸着脖子,等着别人来取自己的脑袋,是行伍者最难忍受的奇耻大辱。
突厥的领军统领一脸沮丧地挥起退兵之旗,铁甲重骑后队变前队,暴退而去。
天音满脸是血地冲着天琴惨然一笑,“师姐,咱们赢了,快去救本风师哥。”仅只十岁的天音力战之下,再无半分余力,软软地倒在了天琴的怀里。
天琴母性般地温柔一笑,伸手轻抹了抹天音的脸,“睡一觉吧,接下来的事,都是师姐的了。”
天音安然地睡着了。天琴两手抱着天音,进了冯家堡,送到春山老爹的屋子里。春山老爹铺好床铺,端了一盆水,给天音把小脸上的血迹洗掉了,放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天琴走到屋外,看了看执长枪立在门外的陈鼎坚和他身后的近百黑衣汉子,“这里的人都交给你了,他们得活着。”
陈鼎坚点了点头。
天琴飞剑放出,飞至千门镇的街道上。
琴音如剑,挡者立毙。
“独孤伽罗,天莱山非是你逞威之地,再不收手,我必杀你!”天琴此声一出,已卫护在独孤伽罗身旁的独孤信、苏绰、王希藏动手了。
此三人近五百之岁的功力,合击而出,显然是要一击必杀。
“破!”三阳真人三剑凝一,无声无息的一柄飞剑,迎住独孤信三人的暗紫气团,烈光乍崩。
飞剑无窒,洞穿王希藏的胸口,炸出一团血雾,再破苏绰的护体精元。独孤信大惊,祭出怀中的黑莲珠。
“留你一条老命!”飞剑止,三阳真人御空飞踏,身形落于三阳峰顶,收剑凝立。
天琴琴音骤凝而裂,琴剑轰击旋下,卫护在独孤伽罗周身的四十余位门主,身形暴弹而飞。有七八位门主登时吐血而亡。
九皋鹤鸣!
飞瀑清音,神声天罚。
蜀山飞剑法阵闻声而动,三十六位剑仙驾奴七彩飞舟,翩然而至。飞剑三六而列,法阵排空。
立于昊天峰上的羿璇与云清道长两剑飞迎,六莲灵仙剑与三清太虚剑以两道阔达十里的清波环于千门镇之上。
街中已难见人影。
侥幸存命的道门门徒,已退到了十里之外,由各自的看家长老分发了养命丹药,小心卫护着。
天象气运之变,已非一家一门的胜败荣辱。门中道行深者,居于高地,静念以观千年难遇的天道气运之战。
天莱山云雪峰。云雪交映,冲天的青气渐织渐密,破开云层。气绕峰峦,罅隙吸纳,云间竟有水波莲花成片交映,变幻为霞。莲光云霞中,渐渐显映出一座峰上之峰。
天莲峰。峰顶如盛莲绽放,峰中迭莲而堆,道道青气聚凝的天柱插云而耸,青气飞蒸中,鹤飞鹿奔,托着一道彻通天地的水练环绕于天莱山九峰之间。
立于华山之上的昆仑弟子终于发动。十七柄地仙之剑飞驰而下,迳往天莱山而来。
本风刚刚灵悟的脑域识海颤颤波动,感受着惊天动地的道外之道。
第40章 谁执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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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飞舟离千门镇五里之地,悬于空际。三十六艘织成法阵的华彩飞舟,令人神驰目眩,俗世道修的年少门徒,呆望失神,有些竟忍不住跪到了地上,声由心发地忘情念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天降仙人,快来看!”“世外仙道,拜见仙人!”“见者有缘,请降一个助修法器……”
初始之观只知呆望,继而众声纷纭,冥虚谷的十几个弟子竟声震高岗地要拜入蜀山门下。
一众门徒中,就算老成持重者,亦禁不住心神震荡,暗想:“若能有一天,修到心御飞舟的境界,死亦何憾。
蜀山的剑仙们却神色肃然。爬以如此阵仗出战,就算修行三百多年的一代弟子,也未有人有此经历。飞剑法阵中,只有晋到第三界第三重的翰宠妙成天的祁南星、师印烈、方明涯模糊记得六百年前三阳真人叛蜀山而出的大危之景。
三阳真人因天莱山中一个吞食妖丹的女子,不听师训,破飞剑法阵而出,造成一场浩劫。
祁南星、师印烈、方明涯三人当时并未参战,只是眼见师父的本命元婴如飞絮飘散,五百年的修为,只成了一场惨梦。
“印烈、明涯师弟,此番来天莱山,你我切不可以己心枉念当年师仇,无忌血杀。掌教之意是止战,若是学俗世道修意气用事,我三人之命不足惜,掌教费百年之力,调教出的二代弟子,怕是无一人能返回蜀山。”祁南星一袭布衣,心御飞剑法阵,脸上无喜无悲。
师印烈、方明涯同声道:“师兄请放心,我蜀山门中人非是徒争天下道统之尊的浅薄之辈。此战只为历练弟子,好叫他们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
昆仑的十七弟子到了。
华葳最先抵临天莱山西南方的神雾峰。以她目前修为,天莲峰莲光飞霞,却无丝毫感知,只看到了千门镇上空,蜀山的七彩飞舟。
她悄声对随后飞至的华玉道:“师姐,要是咱们先擒到了那个李本风,还有那个比我还小的天音,我要拿他们两个,好好试一下蜀山弟子的飞剑,你看蜀山的弟子驾御飞舟,比咱们还威风。”
华玉道:“不可贪玩,师尊已经说过了,咱们随罗圭师兄此来,乃是除魔卫道的灭杀,虽然师姐的粗浅修为亦感应不到东海瀛水洲,可听师尊说,掌教并不把蜀山看得有多重,却倒是对那个常人之态显于俗世里遭逢朝灭的南陈皇后沈婺华另眼相看,她创立遮星阁,当是上承天意。师姐有一次听到师尊在天阙阁问掌教,南陈淹灭,隐为南朝佛门道派圣主的沈婺华,竟不能挽一朝之命,又如何能有资格成为昆仑威统道门的大患?”
华葳有些着急地问道:“沈婺华到底是什么人?掌教怎么说?她就凭着三两个弟子,怎么跟我们昆仑斗?”
“师姐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师尊连连摇头,掌教说给师尊的话,师姐一句也没听到。”华玉心地纯真,听到什么,便说什么,这些话本来她不想说,可是看到华葳仗着昆仑之名,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颇是担心,便出言提醒,叫她知道,昆仑也不能掌控一切随心所欲地杀伐屠戳。
华葳听了师姐的话,皱眉道:“师姐你真是,这么重要的话,你怎么不好好听一听。”
华玉道:“师姐修为太浅,掌教不想让我听到,我定然听不到,咱们身为昆仑弟子,除魔卫道当仁不让,可修为上要一步一个台阶,强求不来的。”
两人说话间,大师哥罗圭已是一柄天羽神剑在手,驰到蜀山飞剑法阵前,恭敬地对祁南星和师印烈、方明涯执以持剑之礼:“祁前辈,师前辈,方前辈,昆仑门下罗圭带一众师弟师妹初下昆仑,愿听前辈调遣,以正天下道门之统。”
“祁某不才,奉掌教之命,只为止战,更不敢违逆天道,以世外之修绝尘世中人求道之门,凡事当顺道依理而行,祁某更无德威,行令昆仑弟子,咱们蜀山昆仑两门,还当顺气运之变,勉力而为,少生杀戳。”
“前辈所言极是。”罗圭再次施礼,飞身而退,飘落到神雾峰上。
“在下姓李名本风,田下拖泥卧草之辈,因不甘净土山上一众老小死于非命,过江而来天莱山寻一方种田自养之地,浑不知竟被大隋天皇视为眼中之钉,竟惹出了如此大的血光之灾……本风自知有限的道行不配与蜀山尊长说话,可是,一众师姐皆不愿惹染尘务,本风勉为其难,以鄙陋上仰天人,以求活命。”本风立于街中,扬声放言。
“祁南星见过沈师姑遮星阁门下弟子,我蜀山门下奉掌教之命而来,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你等愿随我入蜀山修行,我祁南星可以掌教之名,保天莱山一众老小衣食无忧,安居乐养。”
“你蜀山要凌驾昆仑之上吗,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免了李本风那小子之死,他该死,在倚春阁中与妖缠体,正邪不分,白日污合,根本不配做道门之徒!我华葳今天就要取了他的性命,以净道门!”
“配不配要由你来说吗,你昆仑此来,莫非又要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以令天下道门唯昆仑马首是瞻吗?”天琴跃立虚空,裙裾飞扬,琴剑剑茫吞吐,迳指华葳。
“哼,你道我怕你吗?一个爹娘不养,被除师门,不知人间闺守的野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华葳一脸不屑,腾身而起,飞剑放出,浓织的剑茫顿显苍翠笼山之象。
“阿弥陀佛,以杀制杀何时而止!”立于福升楼旗杆之上的尉迟繁炽一袭灰衣飞出,罩住了华葳的飞剑,“华道得沈师姑之命,坐守天莱山,未料德行浅陋,已然造下杀孽。”
“去!”华葳的飞剑随着尉迟繁炽的一声檀音,竟软如飘带地飞回了神雾峰。
“昆仑的一代弟子显身吧。”尉尺繁炽双手翻动,一计大金刚轮印打出,九字真言的“兵”字轰崩而出。
蜀山和昆仑两门的世外道修,闻言毕是心头一震。众人至此方知,沈婺华去后的佛门守护乃是枯禅静修于净莲庵的尉迟繁炽。
尉迟繁炽的真言印轮,直轰天莱山东北方的明堂山。
明堂山上飘升一道人影。
“罗圭你等退下,由我昆阳鼎跟佛门中人证修果道。”话一说完,人影已飘过百里,站于秦记酒楼之上。
尉迟繁炽却是视而不见,手印再轰,东南天际又有人影飘至。
第41章 妖丹,温泉,色境[一]
昆仑金仙十来其六。
五位金仙立于王家的济世堂、昌隆当、倚春楼,秦家的德信隆、秦记酒楼之上。一位立于映佛山落凤顶。
“佛门守护,一向舍身诸空,接我阴阳九环鼎!”立于落凤顶上的昆阳鼎一出手即是昆仑紫玄炉三百年所练制的仙品法宝。
“临!”尉迟繁炽身形缓起,手印迭放,打出了不动根本印。周身金黄炫光映耀,印轮一而分九,横切于昆阳鼎旋飞而来的阳阳九环鼎。
九环阴阳,九明九暗的无茫光波遇印轮而窒,光华突放,一座金鼎飞盘,收纳光波变向而飞,竟是袭向立于昊天峰的羿璇和云清道长。
昆阳鼎工于心计精于算计。掉早知佛门守护有分身佛主加持,以他金仙四梵天的龙变梵度天的修为要一击而灭有佛主化身加持的尉迟繁炽,实难做到。
击地仙返虚之境的羿璇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昆阳鼎心谋已久的一击,裂天辟地般轰向昊天峰。立于千门镇街铺之上的五位金仙释太觉、罗迦、盘摩、符落云、珞茫离放手施为,千门镇之上顿显三座法宝——紫天九根镯、五炁龙象旗、金阙本命剑元尊。
三座法宝由空而落,处于街中的本风、天香、正喜和大智陡生天灭地绝之感。心惧却生不出一丝逃念。
非是心念弥坚,而是三大法宝灭绝一切绝无生理的无隙毙压。
空灭灭空!
“九言,喏!”
“佛身座!”
佛门守护的九字真言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缓缓放出,虚空漫延,佛印无象,更无尘世时空之计。
佛身金座璨射金轮,由小渐渐变大,虚生千臂,将昆仑五位金仙的三座法宝罩凝虚空。法宝乃是与本命元婴相连,佛门守护的莲花真言手印虽不立时毙命,消耗得却是五位金仙的心所精元。佛身金座的光波金轮裂轰五位金仙的本命元婴,佛身千臂的虚空凝抓,捆仙揪神,贯注九天神火琉璃。
盘摩施放的五炁龙象旗已然裂分。一击出,高下立判。处于形神俱灭惨境的盘摩,暴吼一声,竟飞身投于法宝之中,炸身而融,空际竟显五炁飞龙,飞龙口张,好似无底的深洞。
“阿弥陀佛,五炁龙魂,留你再修之机,去!”尉迟繁炽檀音轻吐,收起佛身座。
盘摩灭神后的五炁飞龙疾落而下,复又翻腾入云。
千门镇中已无本风、正喜、天香、大智的踪影。再看天琴,却是立剑站于一条青龙口中。一声龙啸,龙息喷吐,天琴再难立住,一口鲜血喷出,身如落叶飘向天莲峰。
符落云的紫天九根镯如影随形,罩定天琴。
“妖孽还不显形!”
金阙本命剑元尊轰暴而下,倚春楼顿成碎粉。释太觉、罗迦、珞茫离三位金仙显然并未对三人合放的法宝有必成之念,本命真身随法宝落于街中。
倚春楼里的千年妖孽到此时仍毫无法力波动。三人并不担心是否会误杀了尘世凡人——妖孽魂附人形,已与人魂合一,断无生存之理。
稍倾,一道清影从碎砾中飞起,非是妖孽之体,仍是尉迟明月的妖媚玉颜。
“你们,昆仑的金仙无端杀灭尘世凡人,违逆天道,珞茫离你五百年的清修,竟跟释太觉、罗迦这两个道修败类以真命剑元练那下三流的合婴法宝,当真是糊涂之极,你听,天雷就要响了!”尉迟明月温婉的清音倒象是在劝几个不听话的孩子。
尉迟明月飞身迳落三阳峰。
金阙本命剑元尊发出三道质白剑元,直射尉迟明月。
昆阳鼎的阴阳九环鼎,符落云的紫天九根镯,加上盘摩形神俱灭后心分五魂的五炁飞龙,与金阙本命剑元尊毫无时空感地笼压到天莱山之上。
天莱山无明无暗,万物归静。
三阳真人冲天而笑:“祁南星,你不愧是况海师侄的弟子,有此定心,你和印烈、明涯实经此练,当会突破三界之限,回去告诉现任掌教,我张三阳送他两个弟子。”
话声落,三阳真人翻掌上推,两条气线各牵一条飞龙,飞至蜀山飞剑法阵中。飞龙遇法阵而破体,赤红龙魂飘飞天莲峰,天香和正喜无恙而落,站在了祁南星的飞舟上。
祁南星等蜀山弟子跪立飞舟,敬望三阳真人。
三阳真人又是冲天一笑,“宗隩墟,算你有自知之明,留了四个不成器的弟子看山,今日一战,无论胜败,五百年之怨,一笔勾销了。”
他又看了一眼立于昊天峰顶的羿璇和云清道长,“该出手了,应劫吧!”
羿璇六莲地仙剑飞起,以地仙返虚之境对符落云紫天九根镯的金仙本命法宝,云清的三清太虚剑对昆阳鼎的阴阳九环鼎。
毫无花巧,本命精元凝放而出。
精元爆,羿璇和云清道长身形飞跌!三阳真人却未理会,身形缓起,肉——身硬碰合昆仑三位金仙精元施放的金阙本命剑元尊,三道本命剑元过三阳真人之身,如履空镜,白光凝虚,射中尉迟明月。
尉迟明月惨哼一声,跌没云海。
空中爆响天雷!
天莱山九峰闪电如林!绕于九峰之间的水练万丈匹布般地漫铺天际。
三阳真人仿似一位风烛残年的拾柴老人,举步维艰地把跌到地上的云清道长背到背上,又抬手摘下-身旁香檀树的一片大叶,托住了跌落下来的羿璇,在轰雷暴劈中,慢慢地走进云海。
大道如尘!
三阳真人背着云清道长,托着羿璇就这么消失了。
漫天的水练浪——涌而织,千门镇之上已是水波重雾。立于战圈之外的佛门道派的万千门徒见非所见,呆立许久,最后只看到蜀山的三十六艘飞舟载着天香和正喜南飞而去。
秦记酒楼上,陈鼎渊连喝三杯老酒,“痛快!”又转头盯着秦通,“这一架还打吧?”
“哈哈哈,人世之争,如尘如土,回家睡觉喽。”秦通朝陈鼎渊一拱手,迈开大步,下秦记酒楼,负背双手,留给了闷坐福升楼的独孤伽罗一个无憾无求的背影。
以母仪天下之威,只令得秦通在酒楼上与三十年前的斗友喝了二十坛南朝老酒。
胜了,还是败了?
独孤伽罗迷蒙的眼神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世间道,世外道,我独孤伽罗身处何道?
“师姐,我看到了两颗妖丹,我敢肯定,那颗妖丹就在倚春楼下。”华葳飞身而下,以地仙识海查探着碎成一堆瓦砾的倚春楼。
“师妹,师姐看到的是一个脱体而出的本命莲婴,一个本命蛇魂。”华玉等昆仑弟子眼见四位金仙之境的师叔师伯飞入天莲峰,尊阮青羽之令,四处查察妖丹。
千年妖孽,受金阙本命剑元尊的重击,再被三位金仙的本命剑元射中,当无逃脱之理。
罗圭带着两位二代弟子中修为仅在他之下的师弟立于三阳峰顶。尉迟明月落身之地,空空如也,人妖难分的一个搅乱世事的存在,以罗圭地仙之境竟查测不到一丝踪迹。
盘摩灭神后的五炁飞龙,消三剩二。两条撞入蜀山飞剑法阵破身飞魂,一条追天琴而入天莲峰。
两条飞龙盘旋于云海之上,龙身里围裹着本风和大智。
初入龙身,两人还道小命休矣。进入长阔的龙身以后,蒙怔片刻,心下渐安。盘摩所练的五炁飞龙仅有龙形,未是本命真龙,只是一个空壳。空壳中有一颗精元盈护的精血龙魂。
本风手中所持的龙形蛇影剑剑身上的那颗黑莲雌雄珠悸动,显是对盘摩一而分五的龙魂有了感应。
未等本风做出反应,黑莲雌雄珠灵眼闪动,一道青绿剑芒放出,龙壳爆体而碎,精血龙魂颤动不已,心有不甘地被黑莲雌雄珠融吸入剑身之中。
黑莲雌雄珠神威再发,爆碎另一条五炁飞龙,将第二颗龙魂亦吸纳了。
五炁飞龙爆体,引动了三阳峰上的罗圭等昆仑弟子。本风与大智飘飘而落。落到昊天峰上,本风看着御剑而至的罗圭等人,俯视而叹:此番是线章 妖丹,温泉,色境[二]
“李本风,你怎么还没死?”
罗圭等昆仑弟子驾临昊天峰,并没有立时对李本风发难。非是罗圭有遵遮星阁之心,而是识海感觉不到李本风的修为境界。本风竟连一般俗世道修的小周天大周天都未修通,只能算作是尘世凡人。世外道修不能无故灭杀俗世正修的道门中人,天道禁制,世外道修随意杀尘世中人,要遭天雷暴劈——罗圭自问不能象三阳真人一样身受三位金仙的本命剑元,还能在天雷劈杀中,安然地以尘世凡人的举止,背驮手托着两个人,量步去昆仑山——三阳真人要去昆仑山应劫——罗圭自知,此种逆天之举,不仅我罗圭做不到,就算授道师尊阮青羽也难以做到,罗圭的心中只有一人——等待千古机缘以凡心肉身晋至大罗天境的掌教——宗隩墟。
稍后而至的华葳却不管不问,剑指本风,厉声喝斥。在华葳看来,李本风应该被五位师叔师伯的金仙法宝斩成肉泥才对。
人妖合污,无耻至极。
华葳当然不懂,更不会明白本风所处的那个潮人时代,无耻和猥琐是一种需要仰而视之的男人境界——本风以本性的厚道跟尉迟明月的性色之合,离潮男的无耻之境还很遥远。
本风却对华葳的喝斥充耳不每闻。罗圭等最先身临,逼近自己的一干昆仑弟子并未大施辣手,这让本风想到了昆仑五位金仙千门镇上施放三座法宝之际,亦是这种围而不杀的感觉。
围而不杀,倒是可以危地静心,好好地心印一番刚刚还金仙临空惊绝天地的遭际……此番遭际,对明通本命真身的小宇宙,厚叠了一座道修晋境的宝山。本风此时的心念如溪流铺草,脑域识海的缠丝脉线,顺着精阳的缓缓流动,平铺而舒,向四外漫展。
心所慧知之印,如刻石般回应着立于千门镇街道之中的真象,身对三座金仙法宝毁天灭地的罩压,一具人体微如地中粒尘,风吹即没——当时,连穿口气都很奢侈,生死只系一发,顾不上对周围的气息以识海探查,只是,却有一丝觉念挥之不去——福升楼周围的氛围异常诡异。
金仙法宝罩压之下的诡异,现在想来,才知这诡异来自那座金阙本命剑元尊。
诡异的感觉等华道师父打出九字真言莲花手印,放出佛身座时,才有些消减。及至华道师父为使盘摩得再修之机,收起佛身座放过盘摩一分为五的五炁龙魂,本风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浓重的阴煞妖气的波动。恰于此时,释太觉扬声“妖孽还不显形”,倚春楼便轰然碎成一堆瓦砾——想通了——真正与妖污合的不是我李本风,而是释太觉和罗迦这两位金仙中的一个,或者,他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明月姑娘说得对,珞茫离这位雅不染尘的仙子似不该与释太觉和罗迦练什么本命剑元的合婴法宝。
借妖杀妖,还要借妖杀人。若不是华道师父的九言莲花手印,立于千门镇上的诸位佛门道派的掌门执首们,怕活不了一个——释太觉和罗迦这两位金仙明遵不杀尘世凡人的天道,却又暗施翻云之手,奴使妖人出手,用心竟是如此狠毒。
有此明悟,本风一下子想通了很多蹊跷,脑域识海于一片澄明中,测知到三阳真人、羿璇师姐、云清道长应劫苦行的终极之地是昆仑。昆仑仙境的一代弟子中,并非只有释太觉和逻迦为求晋境不择手段。昆仑掌教之位,非同寻常的诱惑,比俗世的九五之尊更叫人心向往之,谋其位而尽享之。
人心难测,仙心更难测,昆仑怕也要遭逢一场血雨腥风的劫难……三阳真人,羿璇师姐和云清道长此去,凶险异常!
本风身向昊天峰,默默地念叨:修行之路,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自己的脚下。
“李本风,把那个跟你白日行污的妖女交出来!”华葳又是一声厉喝。
本风从慧知心印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华葳一脸纯真难知世事的无邪神态,轻轻摇了摇头,“华葳小妹妹,你找错人了,以你地仙之境尚且查知不到明月姑娘的下落,我一介凡世劣修又如何能知道,咱们不妨这样,要是你们昆仑找到了明月姑娘,就二一添作五,你们得妖丹,我得明月姑娘之身,然后呢,我费些脚力,给你们初下尘世的几位仙子,当当天莱山上的向导,这交易,华葳小妹妹觉得如何?”
“无耻!凭什么叫我小妹妹,我杀了你!”华葳大怒,手执碧津离合剑要迳取本风项上人头。
“师妹不可造次!”罗圭出声极是严厉。他突然感知到了天莱九峰的隐形法阵。
恰于此时,阮青羽给昆仑弟子的传音到了:天莱九峰,以东海瀛洲离水环织而成天莲剑海法阵,汝等闻令,行住于天莱山中,持修十年,方可由为师解阵。切勿心躁!为师亦要遵掌教之令,入天莲峰面壁悟关。
瀛洲离水,天莲剑海。
听到阮青羽的话,罗圭等人虽查测不到天莲剑海的存在,却已知天莱山千门镇一战,天下气运之变并不在昆仑掌控之中。
昆仑败了——似胜却败。四位金仙以本命真身入天莲峰,当是凶多吉少。若非如此,阮青羽又何必自讨苦吃入天莲面壁。师门之败,只能由掌教亲口说出。
罗圭道心翻腾,有话不能跟众位师弟师弟妹们直说,虽勉力查测,却查知不到五位师叔师伯身入天莲峰后的遭际。
“我心即禅,万化道合!”沈婺华的檀音似又回响于天莱山九峰之间。
罗圭呆望许久,口内轻声念出——天羽神剑,众仙之翼,凭空驭虚,分身大千——这是罗圭过十重考验去天阙宫选中天羽神剑的剑胎之时,听到的掌教说给他的唯一一句话,这十六个字乃是天羽神剑的无上法诀。
“华玉师妹,去神雾峰找一处静修之地,从今而后,不受尘世之扰,寻找妖丹之事自由师尊处置,走!”
罗圭拔起身形而去。
等师哥师姐都走了,华葳心有不甘地瞪了本风一眼,“李本风你等着,十年以后,我华葳第一个要斩的人就是你!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叫我小妹妹,你——才是小弟弟。”
本风拱手:“华葳小姐姐万福金安,我李本风还不止活过十年,咱们相逢的机会多得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小姐姐也不行!”
看着华葳嘟着嗔怒的小嘴儿,御剑飞驰而去,本风对呆望云雪峰的大智道:“咱们去净莲庵,给华道师父问安。”
“本风,我心里好多糊涂不明的事,千门镇一战,咱们是胜了,还是败了,那个,蜀山的人不战而退,咱们跟蜀山是敌是友,还有,刚才,昆仑的那个华葳小妹妹怎么又不敢杀你了?还有,我怎么看不到云雪峰上面的天莲峰,昆仑的那五个金仙到底去哪儿了,天琴姐是不是已经……好多缠人脑袋的头绪,我越想越头疼?”大智其实最想问的是,三阳真人怎么不把自己和本风也送到蜀山去。他心内也极想象祁南星等人一样,御飞舟而行于空际,特别威风特别令人仰视……大智心内觉得蜀山才是道法至境的理想之地。
他还想问,昆仑的一代弟子都修练到金仙的境界了,怎么行事看起来很卑鄙,明月姑娘也说了,两男一女修练什么下三流的本命剑元的合婴法宝,这哪象正派仙道中人所为。
要是修到这样的境界,行事还如此龌龊,哪还修个屁道。
“华葳哪是小妹妹,她可是手执碧津离合剑的昆仑十七地仙之一,杀咱们如切萝卜!”本风轻撞了一下大智的肩,笑了笑,“先别问这么多了,天琴师姐定然无恙,咱们两个有命在,就万事大吉,以后等安定下来,有时间了,咱们去蜀山逛逛,看看天香和正喜的蜀山飞剑的修为。眼下最当紧的是找到明月姑娘,这个……很重要。其他的呢,你要是想问得明白,最好去问华道师父……佛门守护,咱们这命可是华道师父所救,当下的情势,华道师父要是再离开天莱山,咱们还要大难临头。”本风想到千门镇福升楼里的独孤伽罗,不知道她还会下什么棋。还有那影影绰绰的阴煞妖气,本风心下难安——这叫人心惊肉跳的妖人的存在,似乎与独孤伽罗牵扯甚深。
要想活得安逸,还不如把独孤伽罗一剑砍了,让明月姑娘去大隋皇室母仪后宫。本风又想:若是明月姑娘做了皇后,天下又该改朝换代了,该是杨花落李花开了。
——天下气运之变就算势力强横如昆仑,亦不能如手握拳的随意掌控。
佛是道,道是道,妖是道,魔也是道。道之所存,气运所牵也。
走下昊天峰,过梅花海谷去净莲庵的五里石桥上,本风重又生出被人蹑着的感觉。梅花海谷中似有纵横交错的妖气隐匿……
第43章 妖丹,温泉,色境[三]
“大智,你先去净莲庵,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本风感觉到黑莲雌雄珠的悸动,知道来者不是何足阳何道阳这样的二流角色,他要先让大智离开,放开手脚搏一下——千门镇一战,本风的进境已经不可等闲视之,现在再要是碰上应缚真的青阙剑,本风也不会再头皮发麻地要跟天香联手才能相抗。
单挑。本风现在最想跟人单挑。
他有心要看一看,自己落单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妖孽老是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
大智有些犹豫:“我觉着这个桥下的梅花海谷不大地道,你可别遇上什么危险。”
“没事,我等的这人还有些羞答答地,你去吧,这儿离净莲庵也就一道山梁。”本风抖了抖手中的龙形蛇影剑,“我有这件法器在手,斩个把妖孽不成问题。”
大智转身奔过石桥,如飞般什往山梁上疾奔,他显然是不大放心,要赶紧赶到净莲庵,寻着华道师父。
本风将龙形蛇影剑插到百宝衣的锦袋里,手拍五里石桥的栏杆,背了双手,好似闲看山水的文士。海水流泻的礁石之上,有一丛丛的出峭壁而开的飘溢暗香的赛雪白梅,峭壁之下幽深的海谷,飞浪激溅。天莱山中的梅花海谷,绕天莱山的净莲峰和云雪峰,过六十里,通北冥山,再过冥虚谷和东佛山,便是茫茫无际的东海了。
海谷中的海水与昊天峰千瀑潭倾泄而下的山溪泉流汇而不融,形成两个极为特殊的水旋,海水北流再次入海,山溪泉流则南向环飞龙峰和三阳峰,汇入天莱山东南的九龙河。
“晦朔而阴,灵清生阳。”本风随口念出一句医经的引文,拔剑在手——妖孽出手了。
不过,不是一个,是三个,玄洞子,玄冥子,玄虚子。
却是仙风道骨的出手。
本风有些错愕!是妖,还是隐世的道修?
间不容发,只一错愕间,周身已是妖气弥漫,玄洞子欺身逼近,凝抓而下,其意竟是本风手里的龙形蛇影剑。
本风挥剑,划出了兵降金刚轮,融入剑身的两颗龙魂受精阳引动,一道龙息奔吐,青绿的剑茫中,玄黄的龙鳞波茫罩住了执剑的右手臂。
玄洞子一抓之下,触电般缩手。再看其手,已被龙鳞波茫灼成枯骨。青绿的剑茫洞穿玄洞子的胸口。
玄冥子、玄虚子双双腾起,抛出了两根黑枯的藤索。四掌再发,掌气硬压,本风拔身飞退,却被藤索缠住了双腿。
“谁敢欺我师弟!”一声厉音,慢行于山道中的天琴抛出了琴剑,剑鞘击中玄冥子的胸口,琴剑则洞穿玄虚子的肚腹。
本风立住身形,惊呼一声:“师姐小心!”暴突而起,飞出了手中的龙形蛇影剑。
天琴的身后,独孤信突然显身,一掌拍中天琴的后背,天琴却只是淡然一笑,硬受了独孤信的致命一击,身形朝梅花海谷跌落。
本风堪堪掠到,伸手接住了天琴。
天琴一口鲜血喷到了本风的胸口。本风轻握天琴的玉腕,方知天琴师姐的经脉尽断。
独孤信飞身硬抢飞于空中的龙形蛇影剑。
“珠玉认主,守魂至诚!黑莲雌雄珠也想吞占,独孤信,你未免太贪了!”陈鼎渊显身挥扇,冷凝的铁珠势夹千百冰茫暴击独孤信。
独孤信身中数百铁珠,再被冰茫击中,浑身僵硬,往山道旁的土沟滚落。
“滚吧,给你三十年的时间,加紧练你的尸丹,尸丹有成,再来找我陈鼎渊!”陈鼎渊姿态优雅,右手弹出一道冰茫,将龙形蛇影剑弹回本风身前。左手飞出一根长索,托住朝海谷跌落的本风和天琴,将两人带到了去净莲庵的山路上。
“本风老弟,安心在山中住行,冯家堡由我和鼎坚护着,独孤伽罗该跟咱们谈谈条件了。”话声未完,陈鼎渊的身影已飞落到三阳峰下,背负双手,闲庭信步。
“师姐……”本风握着天琴的玉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呆头鹅,把缠在腿上的妖藤砍了。”天琴温声而出,身子轻倚在本风的身上。
天琴出手相救本风时,筋脉已然尽断——身受盘摩的五炁飞龙的暴袭,撞入天莲剑海,虽筋脉断尽,却因祸而收了一颗龙魂——受此劫难,天琴只以自身的本命莲婴的盈护,维持着一脉生机,举止一如往常。却不能以心御剑,要不然,只九皋鹤鸣的琴音也可以将心志颓灭的独孤信斩杀。
“师姐,咱们现在去哪里?”本风心神空茫,胡乱地将妖藤砍断,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云雪峰,温泉洞,师姐给你看一样好东西……”天琴玉手轻点了一下本风的脑门儿,“师姐没力气了,你要背着师姐。”
“恩。”本风转身蹲下,天琴伸臂趴到了本风的背上。
本风身背柔软的仙质玉身,两眼木木地看着玄虚子玄冥子提了独孤信和玄洞子掠行梅花海谷下,一脸惶色地窜上跳下,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
“你们等着,复原了天琴师姐的经脉,老子定要拿了你们几个的妖头妖心当花肥草粪!”本风真怒了。他其实知道,天琴所受的重伤非是这几个妖人所为。
“本风别怒,师姐等会儿教你治他们的法子。”天琴重伤之后,言语之间温柔尽显,轻轻地捏了捏本风的耳朵:“这样易怒,怎么称得上大根器之人。”
听到天琴师姐的调笑之语,本风心里好受了一些。
背着天琴师姐,本风没有一丝累意,他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天琴师姐经脉尽复,于星夜之中,严督自己修练莲典……慢慢走到净莲峰后坡的一条山路上,看到有两道人影迤逦而来。
天琴朝本风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送药草的来了,师姐的命都给你了,你这个神医要是救不了师姐,可就没脸了。”
两道人影走近,本风看到的是两位清颜脱尘的女尼。两位女尼肩挎着同样的药篓,走在前面的女尼药篓里有三颗长约半米的金叶龙身草,还有一颗七叶雪莲。
看到济命延脉的珍稀药草,本风有些着急地道:“敢问两位仙尼,可否将药篓里的药草卖给我,在下李本风,师从瀛水洲遮星阁,师尊姓沈讳婺华。”
“华光见过本风师弟。”曾身为北周并驾五后的陈月仪含笑而语。陈月仪褪去华服,得沈婺华赐法号华光,立于陈月仪身后的同为北周皇后的元乐尚得法号华胜。既是沈婺华所赐法号,当然不能奉尊本风的长辈。
元乐尚把她所采的两株五叶雪莲和一颗蓝叶龙身草递给本风,又拿出一本古旧的医书,“本风师弟,婺华师姑法赐华道、华光、华胜于净莲庵枯禅静修,以后有什么需要,尽说便是。”
本风恍然,接了两只药蒌里的药草和元乐尚递到眼前的医书。
两位仙尼诵了一声佛号,轻身慢步没入山林之中。
本风继续慢行,他怕走得快了,再损天琴师姐的经脉。下净莲峰,上云雪峰,攀岩踏石,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温泉洞。洞前水帘飘挂,飞鹤轻鸣。洞前还有几只小鹿,看到背着天琴的本风,鹿眼灵眨,奔于本风身前引路。
温泉洞雾气氤氲,洞中有洞,洞中接阳连阴,洞顶时有天漏,诸处热泉,竟有四季花木常开。
行到一处天幕一般的水帘前,小鹿停下了。
“就在这里了。”天琴轻叹了一口气。
本风抬步踏入,气雾中,见到了一座玉石堆聚的瑶池。池水无光无波,一眼尽底。
“给师姐把衣服脱下来。”天琴从本风背上滑下来,身子软软地滑到了池边。
“这……”本风听到天琴的软声,如受电击。从来没敢想过,会亲手脱解天琴师姐的衣衫。
天人不可方物。
天琴师姐仙子玉质,我,一个呆头鹅,怎可下手造次。
“呆头鹅,我打你。”天琴想抬起手,可是只轻抬了一下,便软软地放下了。
“天琴师姐,我……”本风声音颤颤,脑域一片空白。
“唉,你个呆头鹅,你不想救师姐了吗,七天,师姐如果接不通心脉,师姐就……”天琴的话音越说越弱。
“师姐,我……脱。”本风颤颤的双手慢慢地触到天琴的衣衫,把斜襟的衣扣,一颗颗地解开了。
玉润仙峰,双蕾珠颤。
本风呼吸顿止,抓着天琴腰间玉带的手不自觉地猛抓了一下。
“呆头鹅,你抓疼师姐了……”天琴玉脸平添一抹红润。
第44章 妖丹,温泉,色境[四]
本风赶紧松手。举手无措中,手指竟触着了天琴的胸间峰沟。
“真笨。”天琴轻嗔了一句,用眼神示意本风把她的裤子也脱了。天琴现在动一下手指都很困难。靠着心所蓄存的最后的一点精元掷剑击伤玄冥子玄虚子,救了本风,天琴已然力尽,连俗世常人的举手投足都难以做到。脱衣这样的事体,就得靠本风这位呆头鹅师弟了。
本风两手抓了天琴师姐的玉带,始终下不了决心——天琴师姐的下——身只有这么一条丝线织就的白裤。从净土山水路陆路的走来,天琴师姐洗衣服的时候,本风所见的只是白璧无瑕的一模一样的两套衣衫,上衣、丝裤和腰间玉带,没有寻常世间女人的亵裤。
脱下来就一览无余了。
本风感觉不应该是这样——他从来没想过跟天琴师姐这样两人世界的独处过——机会来得这么突然,他心里受不了。
他又知道不脱不行,天琴师历姐需要瑶池里的水液维持生机——这里的水很奇怪,没有一丝波动。静水,静得叫人不可思议。
这温泉洞里的一树一物都不是凡品。本风可以确定,环成瑶池的白翠含液的石玉,名字应该叫做天乳石。内经术的注疏里讲到过天乳石,还有一副图例。天乳石是凡间难见通脉养生的神物。
天琴师姐选中这里,是不二之选。
“师姐,我……我要脱下面了。”本风头低着,好象犯了天条一样地低声说了一句。
“我……”天琴有些犹疑,脸上红润更浓。她从来没有让一个男人如此近身过,她的心版上从没有过男人的影子,不知情为何物,也不想跟任何男人有什么苟且。
天琴只把本风当成一个师弟,一个看起来有些愚木,却叫人愿意调教的师弟。天琴心内天然喜欢地,会故作厉色地教本风修习莲典。
天琴没有一般俗世女人的迎迎拒拒的闺防,她看了看头几乎低到地上的本风,“快脱呀,师姐的命都交给你了,脱个裤子还这么难。”
终于把天琴师姐的丝裤脱下来了,本风别过脸没敢看。
可是不看又脱不下来。还要把上衣也脱下来,要让天琴师姐不着一丝衣物,玉——体横陈地躺在天乳瑶池里。
本风张开眼,惊鸿一瞥地看了一眼……光看了上面,没敢看下面。
好象什么也没看到,只感觉到白茫茫的。丝裤脱了,本风又极其费力地脱师姐的上衣。屏住呼吸,半抱着师姐,摸索着,握住师姐的手腕,把一只衣袖褪了下来。
褪另一只时,本风一个不小心,让天琴师姐滑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一下,热身相触,本风蒙了,身体后仰着,两手扎洒着,失去了所有章程。
他的嘴竟堵在了天琴师姐的香肩上,沁透心脾的温润的体香,本风如升瑶天,迷迷蒙蒙地口润芳肌。
心里却又悲苦: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跟天琴师姐这样。在本风的想象里,天琴师姐是绿草苍苍在水一方的云天之上的伊人。
只能想,不能动。
现在……不仅动了,还亲了。
本风极其矛盾,痛下狠心,三下两下地把天琴师姐的上衣脱下来,闭着眼,把天琴师姐轻推到了水里。
天琴师姐轻哼了一声。
本风是一个中医,一个接下来还要以针刺穴,给天琴师姐接脉的中医。
本风忐忑:天琴师姐的仙质玉身,经不经得起自己这个俗世笨医的针刺,自己这点微末之学能不能起生回生——必须得起死回生,七天以内,如果接不通心脉,天琴师姐的已界出窍期的本命莲婴也要功亏一篑。
无论如何,本风自己的命不要了,也不能让天琴师姐散神灭身。
本风心静下来以后,得天琴的指点,找了一个天乳石的石锅,就着瑶池边上的一个火泉,开始熬制药草。
火泉的温度适宜,熬药极佳,这省了本风出去寻山柴起火的时间。天琴师姐沐在无光无波的池水里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眼神里复有了凌绝天下的孤傲,有力气说话了。
天琴慢慢地一句句地告诉本风,此处的温泉叫地婴泉,天乳石所滴积液与地脉命气久融而成。当年有一个女人就在这个地婴泉里,用二十年的时间融化了一颗千年妖丹。
“二十年的时间?”本风把手中所看的那本古旧医书放下,看了天琴师姐一眼。这一眼必须看,还得看仔细了,接下来,他得把针插到天琴师姐经脉的窍穴中。
元乐尚所给的医书是《神农脉经》,里面有详细的接脉回生的图解注释,还好,本风家传之学的内经术,与《神农脉经》并不相悖。
“二十年的时间还不行,还得有一个身具三阳的男人辅助才成。”天琴睁开眼睛看了本风一眼,“呆头鹅,我是在说我的爹爹和我娘。”
“哦。”本风似听非听。他在琢磨从哪里下针……看到天琴师姐横陈于地婴泉中的玉——体,他只能强念让自己沉浸在接脉续命的苦思中。
玉——体曲呈,流线天成。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闻。
“师姐的爹爹是三阳真人。”天琴师姐有些苦恼地又说了一句。
“哦!”本风这一次是如梦方醒,听明白了天琴的话。
三阳真人为了一个吞服妖丹的女人叛蜀山而出,那个女人原来是天琴的娘——这么说,昆仑所要追杀的妖孽不仅只是明月姑娘,天琴师姐也在其列。
天琴师姐一夜灭了花间门,原来是妖性发作。可是,天琴师姐身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妖异,相反却是仙质玉骨,傲绝天下的不染尘俗。
……
药熬好了,本风倒在了玉碗里。天琴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天地人世伦回,似乎冥冥中的天意,又要把当年的惊心动魄重演一遍。
“师姐,喝药了。”本风端了玉碗,走到池边。
“把衣服脱了,到旁边把身体洗净了,你的身体……不干净,师姐从小就在这里泡着……一定要洗干净,再进来。”天琴看了一眼嘴巴大张着的本风,“快去呀,再没有比你笨的郎中了。”
洗,还要洗得没有一丝污垢,一丝俗物不着的下到地婴泉里,跟天琴师姐肌——肤相亲。本风没想到还有这一步章程。他原本打算,让天琴师姐躺在池边的天乳石上喝了药汤,再慢慢地插针接脉。
本风感觉到自己这呆头鹅郎中,未够资格给天琴师姐下药施针……或者,天琴师姐才是医治本风心魔的对症医者。
默默无语心潮难平地洗净了身子,本风端着药碗,不敢张目地走进地婴泉,如牵千斤地走近了天琴师姐,身子半蹲,一手抚住天琴师姐的玉背,估摸着距离,把玉碗递到天琴的嘴边。
“师姐喝不到,你睁开眼睛。”天琴把玉身往本风的胸口靠了靠。
本风依令睁眼,强忍诸般波动,把玉碗递到了天琴的嘴边,天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汤药喝完了。
“抱师姐一会儿……”天琴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恩。”本风应了。
第45章 妖丹,温泉,色境[五]
本风抱住天琴师姐的玉身,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心里全然没有章程。本风本来是想,到了天莱山,在冯家堡安定下来以后,等春山老爹和大信大义盖好了房子,把天香姐娶了,再将已对自己心有所属的陈贞公主纳入房中,慢慢等着陈婉公主长大。
如果冯夫人愿意,可以算作是房外之房——本风觉得冯夫人很寂寞,很多年独守空房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自己正好可以解了冯夫人的寂寞,显然,冯夫人也有了这样的暗示。
还有妖之极致的明月姑娘。明月姑娘是道修中人除之而后快的妖孽。本风不怕,心定如一地要跟明月姑娘进行了闺房大乐的章程,其他的就去他娘的。
可是,却没有想到,会在云雪峰温泉洞里,裸身以呈的抱着天琴师姐。
本风乱了分寸,乱了计划中的闺房章程。
天琴师姐把命都交给自己了清,更况身子乎?本风心念繁乱如麻,心中难有计较。
软软地偎在本风怀里的天琴,闭着一对秀目,体凉如玉——初始还有点儿热度,只过了一小会儿,就成了冰玉。
“师姐,我要试试你的脉相,看看合不合适下针。”本风体内的炽热已抵不住天琴师姐透体而入的阴寒。
天琴师姐体内的这股地心冰宫一般的阴寒应该是符落云的紫天九根镯造成的。
紫天九根镯的九根棘摩萝采自北海地冥宫,符落云与盘摩、阮青羽合三人之力击杀地冥宫宫主北冥老祖得此物,在昆仑紫天神冥炉里练制了二百年方练成此极阴极寒的仙品法宝。
天琴若非瀛洲离水所织的天莲剑海法阵所护,怕是已经被紫天九根镯罩杀得形神俱灭了。
本风小心地以左手把天琴师姐托到水面上,右手顺天琴师姐左手手腕的经脉指压而上,却忽然发现天琴师姐的经脉中没有俗世凡人的窍穴。
这……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本风?”天琴的嘴角已经凝出了冰霜。离出水面的玉——体上冰霜越积越厚,数息之间已凝成了一个冰罩。
“我找不到师姐的窍穴。”本风心下大骇,赶紧把天琴师姐托放到了水面下。天琴的玉——体浸到地婴泉的水液里,冰霜开始慢慢解化。
可是,这只是紫天九根镯初始的寒罡,人身尚能抵受。九根三层寒,第二层寒罡透出,连地婴泉的天乳之液也抵消不了。第三层寒罡透出,即算神农亲至,也是回天乏力。
“怎么办?怎么办?我这点末学医道看来救不了师姐。”本风看完了《神农脉经》,方知紫天九根镯的极阴寒罡的霸道,书中无解。
最难以想象的是天琴师姐的经脉之中没有窍穴,没有窍穴,如何施针!本风束手无策之下,近乎绝望了。
“去净莲庵,找华道。”浸到水面下的天琴,寒意稍解,吐语之后,眼睛闭上,身子慢圈,圈成了一个母胎里的幼婴之状,进入了胎息之境,以胎息盈护体内的本命莲婴。
只有找华道师父了。
本风走出温泉洞,看到三位仙尼已身立洞旁。
“劫数……”华道诵念了两个字,略顿了顿,又对本风道:“本风师弟,切勿忧心……执于相,极于性,灵根触情,无漏行诸界,七转莲星轮……请跟我来。”
华道师父在前,本风跟着,进了温泉洞旁的一个青藤洞。
青藤洞极阴,洞中皆是冰壁,脚下一根粗达两人合抱的青藤弯弯绕绕地通到一处冰室中。进入冰室,本风看到了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妖体如蛇,香汗淋漓。
“执于相,极于性……天琴师姐正历着生死大难,我怎么能执于相,极于性……”本风抵住下——身的躁热,满是疑惑地看了看华道师父。
这一看,本风惊呆了。摘下尼帽的华道,脱掉了外衫,一头秀发,玉身半露地披了一袭丝衣。
“真魔色境。”冰室中响起了一声玉音。
管弦丝竹之声入耳。眼中所见已非阴寒的冰室,软塌绣帐,明月姑娘已身倚床塌之上,华道师父……不,应该是繁炽姑娘俏立于侧,拔弦弄声。
明月姑娘软软的身子,一截是雪玉之身,一截却是青绿。
妖孽。
“明月姑娘显出妖孽之形了。”本风脑域混茫,体内欲意大生,往床塌前走了几步,热视着被半遮了的妖异玉——体,“明月姑娘,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本风,奴家……热,好热,快救我……”明月姑娘的纱质亵衣,只是微有遮挡,玉润之峰半压,玲珑而下的曲线,玉——腿交汇之处,只有一截布丝,隐约透出了神秘之地的妖娆。
异常妖娆!玉——腿间绿光莹莹,明月姑娘炽热的看着本风,妖异的眼神中,不时地现出淡淡的绿光。
妖媚,实质的妖媚之光。
“执于相,极于性。”本风嘴里又念了在倚春楼里听到华道所念出的这六个字,迈步走到了床塌边。
“本风,快救奴家,奴家……要……”明月姑娘妖媚软声地扭动着,两眼时睁时闭。
“我……救!”本风欲念大炽,握住了明月姑娘的一双玉手。一手极凉,一手极热,极其典型的潮男们最喜的冰火——两重天。
本风下面的男人本钱高昂!
明月姑娘的玉手滑到了本风高起以待发威的本钱上。两只玉手环住了那团物事,肆意摩弄着,娇音颤出:“本风,快给奴家一口气……”
本风听到明月姑娘的话,往床塌上靠了靠,把身体俯下,激颤着张开嘴,对上了明月姑娘的玉唇。两唇相对,本风象是含住了一团炽火。
明月姑娘妖媚的蛇身一扭,扑到本风的怀里,吸吸咂咂。香津入口,本风诸物皆忘,伸手扯下了明月姑娘身上的丝衣,明月姑娘玉身紧贴住本风,玉——腿环在本风的腰间,两股间的灼热,更让本风物我两忘。
猛地一把,将明月姑娘放倒床塌上,伸嘴扑到的双——峰间,大含大吸。两颗樱蕾颤颤而硬,明月姑娘扭动妖异的玉——体上——挺而迎,嘴里浪浪哼念。
本风嘴吸手摩,心迷入港。摩弄着傲挺胸峰,慢慢地往下,移到了灼热的玉——股之间,凹腹下面,诱——人的几丛葳蕤,葳蕤间是迷人的环环弯弯的玉嫩沟渠,含住,吸了几口,便有浪热之液从桃花之港里流了出来。
热气蒸腾。
“本风,奴家……急死了……”本风听到此声,再难隐忍,褪了衣衫,以中医的精准摸位,对正位置,强力透入。
明月姑娘长哼一声,热纳而缠。
大起大落……明月姑娘娇声浪语,螓首仰合,玉腰欢摆……
第46章 妖丹舍利生莲轮
数度风雨大作之后,明月姑娘的妖孽欲——火终于被本风的童男之露给浇灭了。
与妖孽合体,没出现电闪雷鸣,本风极其憨厚地捏了捏明月姑娘的玉——股:“成功了,明月姑娘成了地地道道的,我李本风的女人了。”
做成了男人,本风约略想出了医治天琴师姐的对证之方。天琴师姐所缺的是因情而起的生机。
“咱们该换一下地方了,姐姐还在下面呢。”明月姑娘的脸上还带着春风数度的潮红,妖体仍缠在本风身上,眼睛却看着身下。
身下是玉身全露的尉迟繁炽。本风看了一眼,惊悸地哦了一声,抱着明月姑娘跳开了。搞半天,跟明月姑娘风雨大作的春床,乃是尉迟繁炽的本命真身所化。
华道竟以真身助本风欢度情坚魔色境。一头秀发的那个色相,却是华道的幻身。
无相无我。
华道师父身上还沾着本风与明月姑娘的亵液,她却似毫无所觉,起身穿衣,去冰室外,拿了一根乌黑的枯根,端了一碗颜色暗红的药液回来。
“乌虬根,三化斗鸡血,再配以金、红、蓝三色海谷地莲,应该可以激起天琴师妹的情魔之性,婺华师姑所创莲典的天莲真言法诀练至三莲地仙境,肉身成圣,不再有俗世凡人的窍穴之阻,华道所知有限,修行浅陋,难助天琴师妹度此劫难——天琴师妹资质超凡,是自心生劫,但愿我这北周皇室的一点秽物,对天琴师妹的劫修有所臂助。”华道说着话,和明月姑娘一起给本风把衣衫穿好了。
华道师父和本风拿了起性助生之药,回到了温泉洞。
天琴仍在胎息中。华道在一处天漏旁,立了一个铜漏,计算着时辰。
本风就着火泉熬药。万年乌虬根,产自南海,北周皇室只存两根,那一根已经让宇文天皇心火过旺,一命呜呼了。极阳之物,至少要半年时间才能练化。本风跟华道商讨了一番,先是一天两次,七天时间里,化乌虬根之阳激发天琴师姐本命莲婴的胎性,以胎性激起心脉的生机。
……
天琴从胎息中回神,由本风抱着喝了一碗起性药汤。
若是性情中的女人,一碗阴阳致性的药汤喝下去,怕是会放浪形骸,性兴难止。可天琴喝下去,只是身体微热,乌虬地莲的药汤在天琴体内暂结的阳元,只是速度极慢地消解着体内的寒罡。
本风和华道师父每天按时辰给天琴喝药,苦守到第四天,天琴的经脉有了些微感应。心所断裂的脉线,长出了几丝细绒。
天琴现在,可以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坐在地婴泉边,看着三位仙尼和明月姑娘进进出出地把采来的药草放到火泉旁边,由本风切根取茎地配药。
软坐池边的天琴看上去,脸色有一点儿红润,可是,体内的本命莲婴却没有一丝波动。
本风熬好药汤,给天琴喝下去,天琴小坐一会儿,又进入了胎息中。
“第四天了。”华道轻声地对本风道。
本风知道华道师父的意思——该是对天琴师姐激发情魔色境的时候了,本风心下惴惴,推脱了一天。他知道,情魔色境的厉害,这些天,熬完了药,抚着天琴师姐喝完了,本风强忍着体内的躁动打坐修习莲典。
体内似万千蚁虫叮咬——若不是要给天琴师姐引动胎性,本风大可以搂着明月姑娘没日没夜地合体而欢。
入静是千难万难。
这么硬拖下去,本风怕是要爆阳而亡。可,本风还想再等一等,他想让天琴师姐以自身的胎性激发生机,然后,慢慢地相处,因情生欲,三五年的时间,养脉护脉,天琴师姐就能恢复如初,到那时候,再跟天琴师姐泉中池边的鱼水致欢。
天琴师姐跟明月姑娘不一样。明月姑娘仍是妖体媚性,勉强算是半妖半人,要真正有人伦人性怕是要数百年的练化。天琴师姐却已是仙质玉心的脱俗之人了,当然得有一段刻骨铭心才好心版留印。
……
情魔色境在第五天的子夜发动了。
环佩叮当,玉——女含春。本风眼中所见乃是北周的三位美颜皇后,裸卧池边,丝带绵帐环绕玉池。
艳声娇音吹耳,本风赤着身子踏入了地婴泉。天琴师姐喝过药汤,玉身已然挺起。
本风轻抱天琴师姐的玉——身,以自身的炽阳之热,消解着天琴师姐体内的第二重寒罡。
乌虬地莲的药性把九根棘摩萝的第二重寒罡提前引发了,若是引发第三重寒罡,天琴的本命莲婴生不出胎性的生机,反而是害了天琴。
天琴体内渐热,本风阳性之根的悸动,让她有了感应。三位仙尼以本命真身演化的情魔色境开始发酵。
天琴的手摩挲着本风的胸口,轻声娇音:“想不想师姐……”
“想!”本风口内焦炽,下——身欲爆欲燃。
“来,咱们摆个姿势。”天琴玉脸含春,已是大为兴动。
“欢喜禅,莲花般若金刚杵……”天琴念着一段本风从未听到的法经,让本风伸开两腿,她自己则玉——腿盘叠,身如莲花地搂紧了本风。
“空乐双运,彼岸通明……”天琴秀目微闭,檀口吐语。
天琴体内的第三层寒罡毫无征兆的爆发了,本风如身坠冰宫,识念全无。
华道、华光、华胜三位仙尼惊见巨变,停念化消了情魔色境,立直掌轮,齐声诵念:般若波罗蜜多……心观自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天琴体内毫无波动的本命莲婴,如絮飞散,飘然出体,于空际凝而成三朵白莲,白莲环旋不已。其时,地婴泉水如沸水鼓涌,接着,一道波光冲出,一块蛇形的白骨在空际訇然爆开,遇白莲而化融,三朵白莲灵性波动,投入滚沸的地婴泉中!
数息过后,一道阴阳莲轮于水中浮出,融进天琴的体内。
莲轮缓旋,厚结于本风和天琴身上的寒罡冰罩,慢慢开始消融。
七天七夜……天琴轻呼出声,秀目睁开了。断裂的心脉如婴胎初生,一条纤细的脉线搭住心所,开始跳动。
本风体内的阴寒尽去,长呼一声,毫无风度地大展臂腿,扑通!跳进了波鼓浪涌的地婴泉中。
第47章 五月春光,仙子荷锄
澄明,灵通,慧鉴……
本风说不出来的由绝境而致通慧彼岸的舒爽感觉。处在阴寒至极的境地里,跟天琴师姐五蕴皆空,心无挂碍,般若波罗蜜……
般若波罗蜜。心慧的彼岸,情致的彼岸——你有的,我有,我有的,你有——你的,我的,我的,你的。
灵根触情。本风知道,此灵根,非身下的那根差一点火炽爆阳的亵根。本风的灵根乃是百脉意通的生婴灵根。
本命星莲萌生,隐显星轮——由佛入道,星映心所,本风藉着天琴师姐自心生劫莲婴生轮的机缘,由半暗星期晋入了亮星期。百脉初通,脉中明点如穹宇万千繁星群闪,心所的小宇宙中又出现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世界。
亮星期,灵根化莲之境。七咱天七夜,本风和天琴师姐被紫天九根镯的三层寒罡封弥了外部世界,处绝灭中而自生,悟通了星莲转轮,以心驭剑,飞莲化剑的诀要。
本风象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在水中扑腾了两三盏茶的时间,看着明月姑娘持着他的龙形蛇影剑,颇是好玩地轻吐一个“起”字,一道暗光水莲飞出,印在龙形蛇影剑的剑身上,剑身长出一截水波环动的飞莲剑形,飘飘摇摇地从明月姑娘的手中飞起,落到了天琴师姐的身边。
天琴已穿上了一袭质白的衣裤,玉立在火泉旁,慢慢喝着本风以《神农脉经》所配的药方由华光华胜两位仙尼熬出来的养脉药汤。
看了看飞到身边的龙形蛇影剑,天琴温声轻嗔:“调皮,冯夫人给你做的精参莲子汤要凉了,还不穿上衣服。”
本风嘿嘿一笑,接过明月姑娘手里的宽长汗巾,擦干身体,穿好了明月姑娘和华道师父亲手缝制的绸衣绸裤。
走过几处温泉,本风看到,就在温泉洞边,摆了一张青藤老干的曲曲弯弯的长桌,桌上摆了十几样精致的糕酥,还有一海碗的大补汤。
冯夫人两手托腮,宛如深闺中一位思春的少女。
“做男人,就该是这样的日子,妻妾相偕,其乐融融。”本风虽然连冯夫人的手都没有拉过,心里却已将冯夫人当做房外之房的自家夫人了。
他悄悄走近了冯夫人,轻咳了一声。
“吓我一跳,饿了吧,来,喝碗汤,再小吃一点儿酥点,别吃太多了,七天七夜没吃东西,怕是饿坏了……”冯夫人象是家常的农家夫人一样,搬了一张青藤椅子让本风坐下了,拿了一把汤勺递到本风手里。
冯夫人极有分寸地跟本风保持着距离。要是一般的小女人,怕会扑到本风的怀里,撒着娇,亲手喂本风喝汤了。
心思纤巧的冯夫人却不。
本风确实很饿,很快喝完了一碗汤,又端了碟子大吃。他目前的道修之境,尚不能象天琴师姐和净莲庵三位仙尼一样,吸风饮露也可以当作一顿饭,本风过惯穷苦日子,遇上好吃好喝的,还要大快朵颐美食尽致才行。
吃完了两碟子,本风还想再吃,却被冯夫人用身子挡住了,“不能再吃了,睡一觉,中午再吃。”
冯夫人这时的口气,倒象是一个贴心贴意的管家婆了。
天莱山一战,王希藏被三阳真人一剑穿胸,抛尸街头。王家大乱,有几个本家的莽汉,提了刀枪剑棍,要去寻了三阳真人报仇。诺大的王家没了主心骨,几乎要树倒猢狲散。王希藏宠爱的几个小妾,竟卷着细软逃到了外乡。王家男丁不兴,王希藏身死,琅琊派掌门之位又起了争执。看到王希藏死得这么窝囊,有几位自恃道法有成的弟子,要鼎立琅琊之门,去蜀山讨要公道。
冯夫人却分派得度,着人把王希藏的尸身抬回了王家大宅,敛入棺椁,摆上了灵堂。以王家谪孙之生母的身份,管起了王家大宅。琅琊派的道门事务,冯夫人教着王清阳暂时让一位跟了王希藏多年的派中长老暂代掌门之位,琅琊派勉强维持着河东第一道门的门面。
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冯夫人刚刚才理出一点头绪来。独孤伽罗派了苏威,又给冯夫人送了一块牌坊,把冯夫人封成了正三品——肃理贤德夫人。独孤氏先是示威灭杀,一战之后,屠灭无望,却又很快转了风头,收买人心。独孤伽罗把握时势,赏封了冯夫人和秦老夫人等十几个河东一带有道门支持的豪家大户。独孤氏确非凡女。
冯夫人虽然也是困极累极,却张罗着给本风铺了软藤床,让本风睡下了,才在离本风有十几步的一块白玉石上躺了,小眯一会儿。
苏威正在山下等着冯夫人的信儿呢。独孤伽罗要示好沈婺华的遮星阁传人,用意显然是休兵止战。
千门镇的街面上,别的铺子还都没开门,打铁铺却开了二十几家。叮叮当当的,打铁汉子锻铁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就跟打在独孤伽罗的心上一样。
这些打铁的汉子是陈鼎坚、陈鼎渊两位南陈皇室的道修从田横山上带下来的。早先赶来护驾的五六百隋兵,被悉数杀尽,独孤伽罗连个兵影也没见上。
暗下十几道宫令,调皇家内卫前来,独孤伽罗却始终未见一个能护命的——独孤伽罗真的害怕了,怕了沈婺华好象早知有今天一样,遣下这一帮田横山的强匪。
面对着不出一声,只知打铁的强人,独孤伽罗焦心恐惧地让苏威去琅琊王家行赏封赐,赶紧找到那个姓李名本风的遮星阁弟子。
不以名而名,本风已经是独罗伽罗所不能忽视无法抹除的一方强横势力的存在了。
……
本风舒坦地睡了一觉,日升正午的时候,起来洗了脸面。冯夫人简略地讲了现下的时势和独孤伽罗的用意。
“跟独孤氏好好吃顿饭,好好地讲讲道理,咱不争什么,还是师父说的那话,天莱山方圆百里不置隋室一官一兵,只要是在百里范围的乡民,免了所有税赋,自养自乐。”本风本来就不想跟隋室皇朝争什么你长我短。隋室皇朝疆域广阔,不指着这一方东隅的小天地的赋税丰充国库。天莱山乃是佛派道门聚居之地,是你独孤伽罗引动的血光之灾,我李本风和天琴师姐、天音师妹只是被逼无奈,才赶鸭子上架的在冯家堡和千门镇上有死无生的以杀制杀。
本风和冯夫人走到山下,便有官轿接着,往千门镇走。
冯夫人叫轿夫把轿帘掀开了。
天莱山下的五月春景正是江南三月的早春之象,桃红柳绿,杏梨争芳。路边的野花远远近近地开着,跟本风现下的心情一样,透着一股安闲舒心的意境。
走到映佛山下的落凤坡,本风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刚翻过的田地,有一股清爽宜人的花香净土的味道,本风小时候经常会赶着牛,走在山间的坡路上,掐些野花,不时地凑到鼻子上闻一闻野花合着田地春土的淡淡的清芬。山乡僻壤,穷是穷了些,却有叫人留连不舍的念想在里头。
一块春山老爹赶牛扶犁刚刚犁出新土的田地上,天琴师姐和天音师妹弯腰运锄,拿了一把薯芽往地里插芽,另一块田里,是三位仙尼,扶了几颗移栽的桃树在浇水。
还有一个长相酷似天音的狐独的身影站在西坡的半山腰上,朝东坡的田地里看了几眼,便转身没入了梅树丛中。
本风这是第二次看到这个长相酷似天音师妹的女人了。
天音看到本风,高兴地荷了锄头,跑到轿子旁,“本风师哥,我和春山老爹,还有大信大义已经盖好两座房子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一栋是香檀木的,一栋是红铁木的,你喜欢哪一栋?”
“两栋都喜欢,来,上来,咱们一起去千门镇吃一顿上好的鸡鸭鱼肉,劫后余生,咱们先大吃几天,饱一饱肚肠。”
本风让轿夫降下轿杆,让天音坐上轿子,由轿夫颤颤悠悠地抬了,到了千门镇。
独孤伽罗在秦记酒楼摆了一桌大宴。不过,没有赐赏任何人陪驾——因时势而屈尊,她不想让别人知晓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尴尬——贵为兆民之母,如此屈尊跟一个山乡小子同桌而宴,心里是极不甘心。
强人自有叫人难以琢磨的强人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