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0、我好想你 ...
盛泱东宫,龙华殿。
金缕站在窗口,一身隐螭纹银锦长袍逶迤至地,衬着那红墙绿瓦的厚重底色,明艳如月光一线。
他负着双手,脊背挺直,被苏吟歌气得不轻。
李逝站在他身后,半晌,听得他问:“绿衣之死,他如何解释?”
李逝答:“他说,这样才更真实。”
“哼!更解恨才对吧?这厮,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金缕恼道。
李逝不语。
过了片刻,金缕叹口气,道:“罢了,安排下去,散布消息。”
李逝领命,又道:“殿下,他说秦姑娘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不需要他继续照料了,请示他是否可以先回天一岛?”
“命他将璃月带回天一岛。”提起璃月,金缕有些头痛。这家伙,实在太能惹祸了,不过一时没看住她便跑到圣境还差点丢掉小命,他实在是不放心继续让她一个人在江湖上飘荡了。
“殿下,曲流觞此刻还在天一岛。”李逝在一旁提醒道。
金缕唇角泛起笑意,道:“无碍,当夜,慕容氏不是还活着逃回去一个么?我确信他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的三当家。”
“那璃月姑娘只怕会有危险。”李逝道。
金缕转身,双眸清光四溢,道:“所以,叫苏吟歌把她带回去,寸步不离地看住。如果整个漕帮都保护不了一个人,那么,他们也没多少存在的价值了。”
李逝再次领命。
“有两件事,你立马安排下去。第一,天钦宝盒之钥在皇甫绝手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三国,如果燕瑝不是混吃等死的庸俗之辈,该是会派他的人去朱武门查探虚实。你把我们安排在永安(东仪帝都)的人调去朱武门,守株待兔。
第二,不出意外的话,金威当是会借着天圣宫的名头去与西武朝廷交涉归还钥匙之事,等他返程时,派几个人在半路刺杀他。记住不要刺死,刺伤即可。切记,一定要留下蛛丝马迹,将他的视线引向我的身上。”金缕有条不紊地吩咐。
李逝闻言,迟疑道:“殿下,此刻就引起他怀疑,会不会操之过急?”
“我觉得时机正好。矛盾如果不激化,藏在水里的人怎能浮出水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阵营,到底有多大。”金缕乌黑的眸子微眯,清冷的眸光就像深冬的风,扫到哪儿哪儿便滴水成冰。
*
迦叶江边,小城,小客栈。
夜,璃月坐在一只热气氤氲的大浴桶内,玉嫩的双臂搭在桶沿,仰着被熏红的小脸,闭着双眸若有所思。
在江上遇袭至今已有五日了,她和皇甫绝苏吟歌上了岸,本以为观渡等人随后就能找来,不意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皇甫绝从未有过的烦躁。
她能理解,这几天,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人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内容千篇一律:哎,你听说了吗?天圣宫那个藏着王者预言的宝盒钥匙落在西武曦王手里了,天圣宫派人去要,竟然在迦叶江上全部被杀死灭口,尸体飘得满江都是啊!啧,嚣张,太嚣张了……
就此事,璃月不止一次地想过,自那把劳什子钥匙丢失以后,江湖上不遗余力寻找这把钥匙的不外乎三种人,第一,自然是失主,也就是天圣宫的人,第二,实力雄厚,有能力问鼎天下的人,第三,这些人的走狗。
皇甫绝,不符合这三种人的任何一种,以他目前的处境而言,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加入争夺这把钥匙的战争于他没有一点好处。
即便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不到这点,但观渡和宴几也绝不会看着他做出此等有百害而无一益的事来。是以,她确信,他是被人栽赃了。
话说这个栽赃他的人也不知与他有何等深仇大恨,设这样一个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言可畏众口铄金,这样口口相传下去,只会越传越真,届时,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盯上皇甫绝。
而皇甫绝的处境本来就不妙,此计于他而言,可以说比直接杀了他更恶毒。
观渡和宴几这两个老家伙,此番也不知该如何帮皇甫绝度过这一难关……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找到钥匙并交出来。
可,三国的人找了六年都没找到这把钥匙,皇甫绝又凭什么能找得到?
思前想后半天,璃月都确定,皇甫绝这次死定了。
正为他哀叹,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璃月赶忙缩进水里,转头一看,却是苏吟歌端着药盅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顿时大恼,骂道:“你那两只蹄子莫非生来就为了踩狗屎的啊?门也不知道敲?”
苏吟歌将药盅砸在桌上,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嗤之以鼻:“凭你的姿色,就算脱光了在我面前扭上三天三夜,我也不会为你一柱擎天。”说着,转身便走,那模样,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脏了他的眼一般。
璃月气结,大声反击:“是啊,蚕宝宝一条,能让人发现它的存在已是奇迹了。要是它也能擎天,那天得是多矮啊!”
“蚕宝宝?!”苏吟歌蓦然拔高了音调,停步回身,一侧的眉毛挑得都快飞上天去了。
璃月收回目光,一边惬意地往自己身上撩水一边幸灾乐祸道:“何必装模作样,想否认?那你倒是露出来看看啊。”
“你敢看?”苏吟歌瞪着她。
“你敢露我就敢看!”璃月斜眸给他瞪回去。
苏吟歌站在门侧,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这个死女人,竟然敢说他是蚕宝宝!真是……啊!不行,气死了!金缕那厮竟然还要他把她带回天一岛去看住,他现在就恨不得将她按在浴桶中淹死算了!
嗯?看住?
想到这两个字眼,苏吟歌气得快冒烟的心又活了过来。
这死女人这般难缠这般好动,要把她看住,如不采取些非常手段,可是难以办到啊。
金缕好像没有说怎么看住吧?嗯,没说!
脑海中开始YY一百零八种把她“看住”的手段,他心情渐渐好转,抛下一句:“你想得倒美!”勾着一侧唇角摔门而去。
“呸!蚕宝宝有什么美的!黑瘦黑瘦的一条!”璃月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被他这么一搅和,她也没有沐浴的心情了,穿戴整齐,也不理他放在桌上的汤药,出了房便去敲皇甫绝的门。
皇甫绝果然正心情低落地闷坐在房里。
“观渡他们不可能帮你一辈子,遇事首先自己要冷静坚强,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来。”一进门,璃月扬手将金缕那枚太子令甩给他,倚着门框看着他道。
皇甫绝接住,扫了一眼,问:“你什么意思?”
“南佛非你久留之地,赶紧回西武去吧。”璃月道。
皇甫绝想了想,也是,观渡和宴几至今不见人影,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应该尽早回到朱武门去一探究竟,顺便和自己的幕僚们商讨如何应对此事。
“此物……”他扬着手中的金令。
“那是金缕的太子令,虽然不一定十分管用,但也不一定就一点也没用。你带着吧,许是能助你一路顺利。”璃月不甚在意道。
皇甫绝点头,他本就心急如焚,拿定主意后,当即就往门外走。
璃月跟在他身后来到走廊内,刚刚走到楼梯口的他却倏然回身。
走廊那侧的窗开着,他迎风而立,银紫色的衣袂和黑亮长发在暗色的晚景中清逸飞扬,映着灯光的脸颊生动而鲜明,那样的身姿风韵,足可入画。
“谢谢。”他用不习惯的语气,如是说。
陈旧古朴的走廊里,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少女嫣然一笑,容颜如花,道:“不客气,一路顺风。”
皇甫绝心头微跳,莫名却清晰。
他急匆匆别过脸,下楼而去。
*
送走了皇甫绝后,璃月便准备去当初遇见傅红纱的城镇接回檀郎,然后去天一岛看流觞小乖。
苏吟歌这家伙不知是哪根筋又牵错了,竟然黏着她一起走。
璃月赶不走他,于是两人维持着每天大吵三次,小吵无数次,间或互相谩骂鄙视吐口水,但绝不动手的固定模式,结伴而行。
璃月重伤初愈,后期又拒绝吃毒舌男提供的汤药,所以恢复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她并不急着赶路,一路慢慢地走,自下雪后,她走得就更慢了。
对于她这种踏雪赏梅般的龟速,苏吟歌焦躁得要命,某日,乘其不备将她迷昏了拖着赶路。
璃月醒来后,什么都没说,乖顺地近乎诡异。
到了半夜,苏吟歌睡得正香,突然被“砰砰”一阵巨大的砸门声惊醒。
恼火地爬起来开门一看,门外又没人。
从那以后,夜夜皆是如此。
苏吟歌觉得自己快疯了!
于是,对璃月的龟速,他再没有提出过异议。
某日,两人终于到了当初丢下檀郎的那个城镇,进了枫林晚,掌柜的一看,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说檀郎正在楼上逍遥。
璃月满心想看看月余不见檀郎到底过得怎样,当即跟着掌柜的上了楼。
推开天字一号房的大门,璃月张口欲唤,然看到房中情景时,到口的话却硬生生吞了回去。
但见她的檀郎正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只白色小母狗的背上,两只前爪抱着小母狗的腰,正在欲进不进的当口。
听到开门声,檀郎狗眼冰冷地看过来,一脸好事被打断的不悦。然看到璃月时,目光一闪。
璃月手一伸,替它把门关上,道:“檀郎,没事,继续啊,我在楼下等你。”
转过头就对掌柜低声道:“是它眼光差还是你故意的?嗯?这条母狗也太丑了,脸上还长着黑毛。”
掌柜的正语塞,一旁苏吟歌凉凉道:“反正是背入式,看不着脸,身材好就行。你还是扒个门缝好好学着点吧,以后万一哪个男人饥渴了八百年把你扑倒,估计也是用这个姿势。不过,凭你的身材……他许是会把自己眼睛蒙起来也不一定。”
璃月磨牙,一副恨不能咬人的模样,然回过身面对苏吟歌时,却是一副浅笑嫣然的模样,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道:“如此有经验,想必经常以这个姿势被九天玄女攻吧。比起他来,你的姿色……咳,好吧,我口误,你哪有姿色可言?”
苏吟歌脸色一变,璃月急忙往后一跳,仰头道:“干吗?又想吐口水?”
不想被旁人看戏,苏吟歌勉强整理好心情,不屑一哼:“我怕脏了我的嘴!”
璃月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你的嘴还能更脏?啧,真是吾生也有涯,尔嘴脏无涯!”
苏吟歌顿时炸毛!
璃月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对那掌柜的道:“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把那小母狗一起带走。”
掌柜的听着他俩对骂,本来正满脸黑线,闻言抬头,问:“只带这一只吗?”
璃月挠头:“莫非不止这一只?”
掌柜的闭上嘴,默默地走到另一侧门边,推开门。
璃月走到门前,只看一眼,便瞠圆双眸张大了嘴。
一屋子的母狗啊!一眼扫过去,竟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
“这、这些都是它上过的?”璃月汗如雨下地问一旁的掌柜。
掌柜的无比确定地点头,道:“全城的母狗都在这了。”
小手掩着嘴,她一一地数过来,足足五十七只,加上旁边正在受宠的那只,一共五十八只。
她掰着手指,计算自己离开的日子,一算下来,檀郎这厮平均每天宠幸一点五只。
“啧,我家檀郎这能力……真不是吹的啊!短短一个月不仅有了自己的后宫,还做到雨露均沾,想想以后这全城的狗崽子都姓檀,那将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璃月一脸的骄傲。
耳畔传来一声冷哼,听得毒舌在那凉凉道:“然后这些同父异母的狗们近亲□,生出一城的白痴,都跟你姓秦!”
璃月咬牙,转身冲苏吟歌吠道:“不说话能憋死你?”
“憋不死的话你干嘛又要乱吠?”苏吟歌见她气急,挑起一侧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璃月磨牙,懒得再看这个男人一眼,转身就下楼。
身后,苏吟歌笑眯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唉,如果将来我也能组建这样一个后宫,有人给我倒茶,有人给我做饭,有人给我挣钱,有人给我暖被,有人给我种花,还有人陪我游山玩水,该多好!”喝完一盏茶,檀郎那厮还没完事,璃月忍不住撑起下颌yy道。
对面,苏吟歌接口:“现在种猪便宜,可以买个几百头回去充实你的后宫。”
璃月发现,和他呆在一起真是对自己无尽的折磨。当即冲上二楼,也不管檀郎有没有完事,一脚将它踹下楼,拎上马车就离开了客栈。
苏吟歌见她落荒而逃,更是精神百倍,骑着马紧紧地跟在后面。
檀郎扒着窗口探着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留下了它无限回忆的小城,一脸哀怨呜呜直叫。
“鬼叫什么?你个淫兽!老娘长这么大还没享过你的福呢。”璃月心情正不爽,一脚踹在它屁股上。
檀郎立马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又熬了三天,终于抵达天一岛。
一下船,璃月见鬼一般带着檀郎撒腿就跑,将后面那只毒舌男远远丢开。
一路狂奔到吟歌院,老远就看到一抹淡青色身影斜坐在一株高大的老梅下,梅英灿烂,却只衬得他身形单薄寂寥。银装素裹的背景中,他发黑如墨,自斟自饮。
他显得心事重重,怏怏不乐。
略一思索,璃月大概猜出了症结所在,脚步不由缓了下来。
檀郎却欢快地奔了过去,四肢爪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沙沙作响。
轻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曲流觞,他懒洋洋地抬起眸子,看到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的少女时,微微一愣。
“流觞——”璃月娇唤一声,腾身而起向他飞扑过去。
曲流觞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张开双臂将他扑了个满怀,强大的冲力让他一个坐不稳仰面就倒在了身后软绵绵的雪地上。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还在靠双手?怎么能够爽?论坛声誉保证!健康防早泄自慰锻炼器 真实口交快感体验 火热推荐!保持射精感30分钟,爽到晕 自慰全自动化 12种不同性爱体位震荡频率 点击进入
璃月捧着他还未回神的俊脸,大大地亲了一口,又鼻尖抵鼻尖的蹭蹭,笑吟吟道:“我好想你啊!”
晚到一步的檀郎看着已经滚到一起的两人,巴眨了几下眼睛,随即哀怨地满地打滚!
竟然用轻功,耍赖!
正文 51、洗鸳鸯浴 ...
和暖如春的房内,暖色的灯光点亮一室的淡雅,清爽的空气中,暗香浮动。
璃月坐在屋正中的圆桌边,白嫩的双颊一鼓一鼓,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语气哀怨:“我有什么办法?那夜你就那么一走了之,也不管我的处境……哇,这盘鱼目珍珠不错。”
吃了一汤匙后,她接着道:“我一个人在岛上孤苦伶仃,那毒舌男又变着法地折腾我,什么蜈蚣,鼻涕虫,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蛆,轮番上阵,不管不顾就要往我的身上放,要不是金缕,你现在就看到我一堆带血的毛发了。”说着,又喝了半碗汤,终于酒足饭饱。
抬头看看站在窗口背对她的男人,她眼珠转了转,道:“虽然我跟金缕去了盛泱,但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就呆了一晚上,然后就回来了,中途碰到阿纱姐,又跟她去了圣境,不信你可以问阿纱姐。”至于在盛泱的那晚到底怎么度过的……就忽略不提了吧。
男人依然身形挺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璃月抹了抹小嘴,滑下凳子,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好吧,看来我不应该回来,还是盛泱适合我,金缕不会追问我去了哪里,不会生我的气,更不会摆脸色给我看,我看我还是去那里过冬好了……”
还未走到门口,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将她紧拥在怀中,曲流觞不无醋意地闷闷道:“敢?腿打折。”
璃月伸手环着他的腰,笑道:“你舍得吗?”
曲流觞微微放开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晶亮的眸子,道:“你不就是笃定了我舍不得,才敢这般无所顾忌?”
璃月反驳:“我哪无所顾忌了?”
曲流觞道:“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还因此去南佛南部找我?”
“呃……这个……”璃月挠头。
“不要告诉我是苏吟歌告诉你的。”曲流觞盯着她。
璃月低头,讪讪道:“一开始我就没准备骗你啊。我见过叶千浔,从他的描述中猜与他交手的可能是你。”
“他来找你的?”曲流觞脸又沉了下来。
“哎呀,他的脖子上被你割了那么大一个口子,血跟瀑布似的哗哗直流,我们只匆匆见了一面,他就走了。”璃月脸不红心不跳道。
“下次一定杀了他!”曲流觞恨恨道。
“不必了,我和他从此再无瓜葛,你不必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再去冒险。”璃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曲流觞眸光一闪,问:“为什么?”
“为了你咯。”璃月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偷吻一个。
曲流觞有些高兴起来,旋身将她抱坐在身后的长案上,问:“真的?”
“比珍珠还真。”见他相信,璃月忙鸡啄米一般点头。
曲流觞侧首在她颊上印下一吻,道:“那我杀他就更理直气壮了。”
璃月额角冒出一颗汗,伸手在他身上一顿乱摸,问:“他伤得那么重,你一点伤没受?给我看看。”
曲流觞双颊一红,抓住她作乱的小手,道:“已经好了。”
“那……我想沐浴,你给我擦背好不好?”璃月头一歪,古灵精怪。
曲流觞:“……!”
*
曲流觞不明白,原本是为她擦背的,为什么擦着擦着会把自己也擦进浴桶里去?
原本不算大的浴桶硬是又塞进一个人,当即就被挤得满满的,水溢得满地都是。
璃月乌眸贼亮,双手搭着曲流觞的肩将他挤在浴桶边上,因沾了水光而更显柔嫩红润的小嘴吐气如兰:“小乖,这叫鸳鸯浴,第一次洗吧?”
曲流觞仰着头,因为知道现在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是以目光都不敢向下移,双颊憋得通红,道:“这个桶太小,我还是先出去……”
“你是不是嫌弃我?”璃月撅起小嘴,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曲流觞忙分辨:“没有。”
“那你都不抱我。”璃月扭扭身子。
曲流觞其实早就想抱了,只是怕显得太急色一直忍着而已,既然是她主动要求……
女人的肌肤在温水的滋润下柔软如绵,滑如凝脂,曲流觞只轻轻碰了一下,便热血沸腾心头狂跳。
璃月感觉到他的手如被烫到一般在自己背后一弹一弹,又好气又好笑,干脆腻到他怀里,小手从他湿透的亵衣领口滑进去,抚上那平实紧绷的肌理,赞道:“小乖,你摸起来好舒服。”
曲流觞双颊一热,这女人……竟然说出这般煽情的话来,真是……哦,那作怪的小手真折腾人!
不行,他一个大男人,岂能由她调戏?他穿着衣服,而她光着身子,倒是他比她更害羞,还有没有天理了?
念至此,他抱住她倏的一个旋身,激起水花一片,珍珠般四下飞溅。
不舍得让她细皮嫩肉的脊背靠在坚硬的桶沿,他搂着她纤软的腰肢,双眸幽深如夜,道:“妖精,你一点都不害臊。”
璃月一脸纯稚无辜:“我为何要害臊?不过是在沐浴而已。”
透明的水珠,顺着那嫣红如三月桃花一般的面颊缓缓滑落,如此简单的一个场景,却让他喉间莫名地干渴起来,转眸,粉润唇瓣间,贝齿雪白如玉。
因为搂抱的姿势,他清楚地感觉到两团柔软压在他的胸前,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迷人风景。
他心如擂鼓,情烈如火,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头一低便轻而易举地捕捉住了那近在咫尺的甜蜜小嘴。
璃月一边承受着他火热的吻一边忙不迭地拉扯着他的衣服,说实话,她觊觎他的身材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迫不及待想看看庐山真面目。
这个吻湿润而又强烈,他的气息渐渐粗重起来,搂着她腰的手渐渐松开,顺着那流畅完美的曲线一路向上,为手心感觉到的软嫩触感着迷不已。
璃月浑身都软了,停下撕扯衣服的动作,她抱着他的脖颈,配合他热情拥吻。
浴桶中的气氛在节节升高,情欲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
璃月不得不承认,自从与男人享受过鱼水之欢后,在某些时刻,的确会渴望这些。她并不避讳,既然她有这种反应,别人一定也有,所以,这应该是正常的。
比如此刻,她就很想流觞能把她扑倒,然后狠狠地要她。
可他显然很有耐性,吻完她的小嘴,又顺势转移到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微微的麻痒让她恨不能立刻将他反扑。
两人正意乱情迷渐入佳境,冷不防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阵冷风拂来。
两人惊了一跳,同时扭头看去,却见苏吟歌站在被他踹开的门边,双眸晶亮地看着浴桶中缠在一起的两人,少时,右侧唇角一勾,笑得邪肆而又欠扁,毫无愧意道:“啧啧,抱着只猪妖也能吻得这么投入,曲流觞,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呐?”
璃月怒发冲冠,曲流觞更是怒不可遏,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苏吟歌往门上一倚,挑着眉看他,道:“哎呀,这猪妖肥腻腻的,玩起来定然也没什么乐趣,出来跟我去喝酒啦,这么久不见,难道你不想我?”
璃月见他竟敢这样贬低自己,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放开曲流觞便欲起来去教训他。
曲流觞哪肯让自己的女人被他看光?按住她冲苏吟歌叫道:“你还不出去!”
苏吟歌坚定不移地赖在门边,甚至还悠闲地抖着腿,问:“今天你想要些什么下酒菜?猪耳好吗?”
“苏!吟!歌!”曲流觞咬牙切齿地用目光削他,见他不为所动,“哗” 的一声从浴桶里跳了出来,一边朝他走去一边吼道:“今天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信曲!”
苏吟歌不以为然,道:“你本来就不姓曲……喂喂,干吗?你来真的?喂,你的蛇跑出来了!”见曲流觞阴沉着脸来者不善,苏吟歌指着他胯下夸张大叫。
曲流觞一怔,低头一看。
苏吟歌趁机风一般溜了出去。
曲流觞自知上当,大恼,不管自己浑身还滴着水,兀自撵出门去,气道:“可恶!一回来就欠揍!”……听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璃月懊恼万分地拍打着水面。
第二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这只毒舌男打断了。
杀千刀的毒舌男,他该不是也觊觎流觞吧?
这个混蛋,需得想个什么招儿治治他才行。
如是想着,璃月把自己从浴桶中收拾出来,在衣柜里翻出一件流觞的亵衣,往身上一裹,发现能遮到大腿,于是就这样上了床。
趴在枕上闻了闻,还有她家小乖淡淡的类似竹叶清香的味道留在上面,这样的氛围让她很安心,于是侧过身子,打起瞌睡来。
*
苏吟歌房内,曲流觞手中捏着一张信纸,有些怔然地坐在他对面。
这封信再次证明,他的确不信曲,他姓慕容,他的真名是,慕容倦。
曾几何时,他极度地想忘记自己这个真名,忘记自己的姓氏忘记自己的来历,可,终是不能忘。
他知道,一年多前,父母便知他在此处了,只不过通过一次书信后他没有回应,从此便继续保持着没有联系的状态。
想不到,今日却又来了第二封书信。
这是他母亲的笔迹,他认得。
信中说,他三叔慕容冼在圣境被人杀了,而他父亲半年前就已经病重,如今族中动荡不安,大伯之子慕容霆慕容俾和三叔之子慕容鹏觊觎他们这一支中立派的势力已经很久,如果他的父亲病逝,他的二哥和三哥(大哥早亡)只能要么投靠他们,要么被清洗。是以,母亲在信中恳求他回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也帮助他的二哥和三哥度过这一难关。
父亲病重了么?
记得很小的时候,四兄弟中,父亲最喜欢的便是他,常常不顾身份将他扛在肩头走来走去,那时,无人知道他那么小便知道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如不是后来他太优秀,又或者说太不服管教,又或者说太特立独行,又或者说真的给慕容一族带来了危险……也许,父母不会舍得那样对他。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对于父母,恨和怨早就淡了,他只是……不想回去那个压抑的地方,不想回到那个以人头堆砌军功章的灰瓦白墙中去。
“喂,此番要如何?面对还是逃避?”苏吟歌在另一边淡淡地问。
曲流觞不做声,于他而言,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你如果回去了,最高兴的一定是燕瑝。”苏吟歌玩着他的玉箫。
“我知道。”曲流觞仰头,微微地叹了口气,半晌,道:“我需要考虑。”说着,起身便走。
“喂,你不觉得喝酒更适合你如今的心情?”苏吟歌在后面急急地叫。
“不觉得。”曲流觞丢下三个字,推门而去。回到房中,浴桶中不见人,被褥中倒微微鼓了起来。
他走过去,发现璃月面朝床里呼吸匀长,似是睡着了。
将折的梅枝放在她枕边,他看着她散在枕上的长发发呆。
如果说自十六岁以来还有哪段日子算得上开心,那便只有认识她后两人同游江湖的岁月了。
自离开家族后,他一度心灰意冷,邀月同宿青山深处的念头无比强烈,但,杀手世家出生的他还有一个与其他族人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便是,他害怕孤单。
那时候,每次他执行任务去杀人,一路上交的朋友比他杀的人多三倍不止,这也是后来他被指犯了族规的第一条罪状。
他从不与女人交朋友,如果不是那次不期而遇,如果不是她与他一样的特立独行,他想,他同样不会与她成为朋友。
而一路走到现在,他还是……不想与她做朋友。
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活法,能选择的人却屈指可数,他此刻就站在命运的三岔路口,而他最想做的选择——是与她携手共度,笑傲江湖。
只是,她愿意吗?
与毒舌一起赶路的日子,璃月几乎没能安稳地睡过一个好觉,因而今天一沾床,困意立马袭来。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腰间突然伸来一只胳膊,然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浑身一绷,清醒过来后,又稍稍放松下来。
方才那一霎,她想起了叶千浔。在那些共眠的夜晚,他也曾这样于身后揽着她的腰将她拥在怀中。
那天的事,她一直刻意不去多想,然此时,一股淡淡的悲凉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泛开,丝丝缕缕缠绕着过往的回忆,扯碎那曾有过的丁点甜蜜。
“我吵醒你了?”耳畔传来曲流觞的声音,轻柔如夜风拂过窗棂。
“没有。”她看着枕边多出来的娇艳梅枝,伸手轻轻覆上他搭在她腰间的手。
他翻过掌心,握住她的手。
鼻尖埋在她的肩头,幽幽体香勾动他因她苏醒的□因子,低头,认出她身上裹的是自己的亵衣时,这种冲动更加强烈。
伸手拨开她颈后的长发,露出那腴白细嫩的修长脖颈,他将自己火热的唇印了上去。
璃月敏感地瑟缩了一下,却向后更紧地贴近他。
他抱紧了她,因为亵衣宽大,手一不小心就滑到了里面。
他瞠眸,发现她里面什么都没穿,忍不住低吟一声:“你这妖精。”
璃月笑得娇媚,紧贴着他的手掌小蛇般扭动,问:“你不喜欢?”
他不语,直接用行动告诉她他究竟有多喜欢。
耳鬓厮磨中,亵衣渐渐被扯开,少女细腻小巧的肩露了出来,男人火热的吻烙在上面,流连忘返。
璃月细细地喘息着,挣扎着转过身来,看着男人动情却又不敢放肆的样子,小脸埋在他胸口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伸出滑腻小舌,顺着他的脖颈一路蜿蜒向上,路过他性感的喉结时,着意缠绵了一番,当终于抵达他坚毅的下颌时,曲流觞的理智终于崩溃了。
他迅疾地低头,吻住那柔软的唇瓣,同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衣衫不整的男女,气息如火地互相叠压着拥吻抚摸,情况很容易失控。
而曲流觞的确有些失控了,此生以来,他还从未体验过如此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的感觉,而此刻,身下这具柔软香馥的娇躯,显然成了他最大的魔障。
窗外,细雪飞扬滴水成冰,窗内,十指相扣春意盎然。
一番深吻过后,曲流觞睁眸,看着璃月有些迷离的双眸,问:“璃月,你可愿与相识之初那般,与我结伴同游,畅意江湖?”
幽暗的灯光下,交错的光影将他的脸庞雕刻得极为俊逸动人。
璃月嫣然一笑,啄了啄他性感的嘴角,道:“愿意。”
曲流觞一脸认真,眸亮如星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我指的是,一生一世,只我一个。”
璃月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看着他不语。
曲流觞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内心丝丝泛寒,问:“很难么?”
“若你以后变心了怎么办?”她问。
“我不会。”他答。
“如何让我相信?”她再问。
他无以回答。
适才还火热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僵持片刻,她轻声问:“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敛眸,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坐在床沿背对她。
璃月依旧躺着,看着帐顶。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道:“我以为我给你的感觉与你给我的是一样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言讫,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听到关门声,璃月有些苦涩地一笑:流觞,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都经历过哪些?关于你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知。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张名为曲流觞的人皮,你要我,跟着一张人皮过一生么?
每次遇到不开心,你总是转身就走,我不想留在原地等你回来,更不想去猜,你到底会不会回来?
正文 52、与君诀别 ...
次日傍晚。
雪停了,残阳如血,妖冶地挂在长空那头,冰雪覆盖的纯白大地瞬间被映成了地狱般的红。
吟歌院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吱呀”一声门响,苏吟歌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
真是造孽啊!昨晚叫曲流觞喝酒他不喝,结果睡到半夜这个死家伙却不请自来,不由分说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硬是拉着他喝了一夜,连什么时候醉死过去的都不知道。
好在醒来时他在床上而曲流觞在地上,且两人衣衫整齐形态规矩,否则的话……咳咳,他还是挖个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抬头看看院墙那头有些刺眼的火红光线,他打了个哈欠,踏着满地柔软如绵的积雪向院门外走去。
洗漱不重要,吃饭不重要,去天一阁看看他的药,最重要。
刚走两步,一阵寒意毫无预兆地袭来,让他浑身寒毛一竖,眼角余光扫到一阵黑风刮过,驻足抬眸,发现园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黑衣少年,站在五六丈开外的梅树下看着他。
他身形矫健气质冷遂,一袭泛着金属光泽的合体黑衣在素白一片的雪景中醒目而张扬,血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渲染出魔鬼般嗜杀的气场。
苏吟歌看了他几眼,眉头微皱,问:“你是何人?”叶千浔极少在人前露面,而苏吟歌除了采药之外也很少去江湖上游荡,因而这两人素未谋面,互不相识。
叶千浔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他,少时,面无表情地问:“苏吟歌?”
听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苏吟歌更疑惑了,迟疑道:“你是……”
话未说完,叶千浔右手突然伸至背后,接着一扬,一道月亮般的银弧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飞速旋转着向苏吟歌削来。
苏吟歌看出他来者不善,但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看到那柄旋转的日月弯刀时,心头更是一惊。
据他所知,当今江湖上使用这种武器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血影宫宫主——夜魔,叶千浔。
凌厉的杀招中根本没时间让他多想,银光乍现的刹那,即便他轻功高强,但如此短的距离,想旋身躲避已是完全来不及,当即只能原地一个铁板桥,森寒的锋刃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还未缓过气来,赫然发现叶千浔已紧跟着欺至他身前,右手一扬,一掌向他拍来。
掌力未至,但那悍烈的劲风却已迫得他喘不过气来,凭着求生本能,他原地一个翻滚,足下急蹬,身体与地面平行飞蹿,犹如贴地飞行的乳燕般,险之又险地从他掌风下避了出来。
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掌力过处,雪沫与泥屑四处飞溅,打在皮肤上竟如中了暗器一般痛不可抑,地上硬生生被他劈出丈余方圆的一个深坑。
瞬息之间,杀招接踵而至,苏吟歌心头狂跳,往日行走江湖时他也会随身携带一些毒液毒针之类的防身,但他从未想过会在自己的园中遭遇如此强悍的敌手,身上什么防身武器都没有,论武功,他绝对不是叶千浔的对手。
当即顾不得什么颜面,他厉声求救:“曲流觞!”
话音未落,耳畔破空之声突响,来不及扭头去看,他本能的一个后仰,原是那柄日月弯刀飞了一圈之后又回旋回来了,四周的树木犹如秋天被收割的韭菜般纷纷倒下,苏吟歌只觉的脖颈上一阵细痛,伸手一抹,血迹殷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趁着叶千浔分神去接那日月弯刀的刹那,苏吟歌倏地回身,衣袂一振便向房中遁去。
身后再次响起那追魂般的破空之声,苏吟歌不能回身不能反击,听那隐隐的龙吟声已近在咫尺,许是连躲避也不能了,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绝望。
如果他不是那么喜好安静,不许父亲在他的吟歌院周围安排卫兵,那么,或许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他也不会死的这般不明不白。唉,悔之,晚矣。
正哀叹自己即将英年早逝,身前冷不防闪出一个人来,将他一把拽开,抬腿一脚踢在那飞旋的日月弯刀上,“锵”的一声,那日月弯刀掉转方向朝叶千浔飞旋而去。
叶千浔一个旋身接住弯刀,看着从房中出来的曲流觞,乌黑的眸子冷冷地眯了起来,薄唇间字如冰珠:“是你?”
曲流觞本来心情就不好,宿醉醒来便看到他,心情更糟,右手一抖亮出软剑,“哼!”的一声腾身而起,一剑向他刺去。
这一剑亮,快,准,狠,犹如悍然划过长空的闪电,带着无可比拟的速度和力量,以摧毁一切的凌厉气势,劈裂了璃月的视线。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璃月,近乎呆滞地看着那跃在空中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看着那绝世罕见的必杀一剑,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淡然而明媚的笑,浮现出他与皇甫绝交手时那温柔而美丽的涟漪般的银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么,这样的狠戾,这样的冷酷,这样的嗜血,这样的……陌生,而又……熟悉。
一瞬间脑海中翻腾不休,而狼藉一片的园中,那两个男人却早已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然以命相搏。
不过两招,却都已各自挂了彩,璃月如梦初醒,大叫:“住手!”
听到声音,本来缠斗在一起的男人犹如被雷劈到,瞬间分开,各自站定看向声音的来处。
璃月缓缓走过去,不看流觞,只盯着目光复杂的叶千浔,淡淡道:“叶千浔,我们得谈谈。”
两人出了吟歌院,一路向天一岛西面的断崖走去。
璃月走在前面,男人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除了脚下积雪不断发出咯吱咯吱被踩踏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
璃月心里却一点不安静,第二次了,这是她第二次被她自以为与她关系亲密的男人背叛。
这不由的让她想起那夜与玉无尘决裂的情景。
那夜,她既痛且怒,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悲伤,所以最后,她近乎仓惶地逃离了他的面前。
许久以来,她一直为当夜自己的表现感到不满,她应该反击的,狠狠地反击,而不是让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她狼狈逃窜。
今天,她依然觉得难堪,但她坚信,她会做的比上次好。所有伤害过她的男人,都应该受到反击,她不指望他们能为她伤心难过,但至少她要让他们知道,如果她在他们心中什么都不是,同样,他们在她心中也什么都不是。
来到断崖上时,她已彻底地收拾好心情。
寒风从江上狂烈地拂来,扬起了她的长发,她拢了拢衣襟,却犹是抵挡不住那刻骨的寒冷。
细微的雪沫被风吹得像轻纱般在足旁轻撩,夕阳下看去真的很美,所以她低头看着。
叶千浔看着今日格外安静的她,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容乐观,想起当日在圣境的一幕,他面有愧色,迟疑半晌,轻声道:“璃月,我……”
“她是你娘?”不待他说完,璃月突然接口道。
叶千浔一愣,不知她为何冒出这一句。
璃月回身看他,目光在他滴着血的右手上一扫而过,她注视着夕阳下他依旧微显苍白的俊逸脸庞,忽而嫣然一笑,道:“不是?那么,什么都别说了。”
叶千浔再次一怔,看着她的如花笑靥,不知为何心底渐渐生出一种极深的恐慌来。
“今天你来了也好,就当见最后一面,以后,就不必再见了。”璃月看着他的眸子,以十足平静的语气缓缓道。
叶千浔目光一凝,似有些不可置信,问:“璃月,你从今后都不想见我了?”
璃月点头,继续道:“你我相遇之时,我没有男人,你也没有女人,欲望将你我联系在了一起。如今,我不缺男人,你也不缺女人了,是以,没有必要继续保持这种关系。”
早在她回身的刹那,叶千浔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脖颈上衣领遮掩不到之处,隐隐露出半点殷红,类似吻痕,只不过心中梗着事,他没有时间去计较而已。此时听她公然说出她不缺男人的话,一腔陈醋却是怎么都端不平了,皱着眉上前一步,问:“你有了其他男人?是谁?”
璃月淡笑,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与你交代。”低头,从袖中摸出那根碧绿的莲令,走到他身前,往他胸口一拍,道:“不是自己的,到底用着不顺手,还给你。”
他没有接,她却放了手,任由那细细的管子无声无息地落在脚下的积雪中。眼下冰冷的情景,对比当日在林中交付莲令时的甜蜜,差距悬殊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你听我说……”见她转身要走,他心中一慌,顾不得吃醋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试图解释。
璃月转身,看着他带血的手,漠然道:“你弄脏我的袖子了,放手。”
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冷漠表情,叶千浔心中一痛,记得当日在盛泱,她看到他脖颈受伤,那般着急地跑去取药取纱布,满怀柔情地替他包扎伤口,而今日……她看不到他的伤,她只看到,他的血弄脏了她的袖子。
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么?可他从心底里不愿这样,不想这样,他只是没有料到,当日之事会让她反应这般激烈。
见他僵着不动,璃月自行抽回手腕,转身便走。
“你在生我的气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从没向什么人道过歉,也从没向什么人解释过某件事,因而今日的情形让他手足无措笨嘴拙舌,只知道心中又急又痛苦,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璃月脚步微微一顿,不回头,小脸微偏,淡淡道:“别误会,我没有生你的气,所以,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过程又是怎样,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我在乎的只有结果,结果就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绝情的话终是让他忍无可忍,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先留下她,他要向她说清楚,说清楚以后,随便她气也好怒也好,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只要别这样一走了之,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承受。
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璃月本能地身子一旋,施展轻功瞬间飘移到一侧的试剑石上,怒目炯炯地看着扑了个空的叶千浔。
叶千浔抬头,如此短的时间,夕阳却已沉入水的那一面,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那居高临下的少女,一双眸子灿灿生辉,犹如黎明黑暗中最亮的启明星,明亮,却遥远。
她就那样站在石上,身形单薄,满头黑发却在风中舞出狂肆而张扬的弧度。她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他。
如此不可接近而又如此狠心绝情,这样的她,他以前从未见过。
“叶千浔,我承认你的武功比我高出很多,但你信不信,只要我不愿意,你休想强迫我做任何事,哪怕只是留下我!”她迎着冷风,心底也冷硬如冰。
他震惊而绝望的眼神让她心软,她知道他是真的来认错的,只可惜,他犯的这个错,超过了她的承受底线,所以,无可原谅。他看着她,此刻的她就像一座美丽的冰雕,尽管冰冷,却依旧动人心弦,只让人觉得一切的倔强和骄傲都是强装出来的,她其实很想在风中瑟瑟发抖。
“世间千条路万条路,每一条路都可能走绝,唯有一条路,永走不绝,那便是——死路!”事实上她却一点都没有发抖,反而字字铿锵,决绝的语调比这切肤的寒风更凛冽,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这样痛过,痛得生涩而又强烈。
怎么办?她说即便是死,她也不愿再与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犯的错,真有那么严重么?可当时看来,玉帘秋的情况比她糟糕一万倍,她和玉帘秋于他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人,他不过遵照本能先救了最需要救的那个,有错么?
尽管后来发现玉帘秋并没有受伤,可当时那种情况,他真的没有办法仔细分辨。待他心急如焚地返回时,她已经不在了。
他不想失去她,单是想象今后再不能见她,他便觉得无比煎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
“喜欢”在他的生命中一直是个极其生僻的词,然自从认识她后,这个词似乎越来越常见越来越熟悉,每次想起她,连带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这个词。
是的,他喜欢她,他只是一直羞于表达,而如今……
转过身,他看着少女渐行渐远、仿佛马上就要走出他生命的身影,他生涩而又艰难,道:“璃月,我……我喜欢你。”
呵,这算是表白么?他真会选择时机。
璃月唇角泛起苦笑,无人看见此刻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伤感。
叶千浔看见她脚步一顿,眸中刚刚泛起星点的希望,却听她头也不回道:“给你的玉佩,是皇甫绝他娘的,还不还给他,随你便。”说着,极为潇洒地伸直了右手,向身后的他挥了挥,再无停留。
心仿佛一下掉入了冰窟,既冷且痛。他留不住她,她走了。
叶千浔看着少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难过得几乎无法自已。
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可她却这般决绝,让他即便想放下尊严乞她原谅,都找不到机会和立场。该怎么办?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有生以来,还从未有任何一件事,让他如此的痛彻心扉,却又如此的无力无措。
璃月大步地走着,每一个举手抬足,甚至每一根发丝扬起的弧度,都写满了骄傲与坚决,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
感觉到视线渐渐模糊,她急忙仰头望天。
天色阴沉,怕是又要下雪了。
心里难过吗?当然。
身后那个男人,不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却是第一个得到她身体的男人。从一开始,她便不讨厌他,到后来,渐渐地开始有点喜欢,她不知道女人对于第一个得到自己的男人是否都有一种特殊的依赖感?她觉得自己对他就有。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不经意间就开始撒娇,想得到疼宠或是放纵。
然事实告诉她,男人和女人,身体上默契亲密是一回事,感情上是不是一样默契亲密,是另一回事,不能同日而语。
生死之际带走别人抛下她的他,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一次伤心,就够了。
与君诀别,陌路此生。这便是她为他和她这段因性衍生出来的感情安排的最后宿命。
转过一个弯,看见了吟歌院。
她不由又想,仅是叶千浔的背叛,便让她如此难过,若是他日流觞也背叛她……她一定会比现在更难过。
如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她可以失去叶千浔,但她不能失去曲流觞,如今她的生活里也只剩曲流觞了,如果连他也走出了她的生命,那……生命真的会异常寂寥了。
保持距离吧,如果一直做朋友便不会有这么多纠葛矛盾,她情愿……永远和他做朋友。
正文 53、做鬼风流 ...
苏吟歌房内,曲流觞叉着腰来回暴走,一会儿停下来看看外面的天色,一会又仰头叹气,好半晌,低咒道:“有什么好说的?说这么久!”
苏吟歌站在镜前检查自己脖子上的伤口,闻言凉凉道:“这么好奇,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曲流觞哼道:“我才不想听!”
“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苏吟歌斜眸睨他。
“闭嘴!”曲流觞气冲冲道。
“哼哼。”苏吟歌用鼻子笑出来的声音尤其欠扁。
曲流觞干脆不理他了。
过了片刻,苏吟歌料理完自己的伤口,道:“叶千浔那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干吗要杀我?”
曲流觞愣了愣,倏地回过味来,目光一下盯在他身上,阴□:“是啊,他为什么要杀你呢?说,是不是你对璃月做过什么?”
苏吟歌顿时一副欲死不能的挫败表情,嚷道:“我能对她做什么啊?是她想对我做什么还说得过去。猪妖一只,脾气又臭,除了你们这一对没见过女人的傻蛋,谁要她?”
“闭上你的臭嘴!早知道方才不如让他一刀削死你算了。”曲流觞黑着脸道。
苏吟歌眼珠转了转,道:“哦,忘了,还有个玉无尘,哦,还有金缕,话说,此番在路上看到她和皇甫绝之间好像也暧昧得很啊,拥来抱去的,啧啧,真不懂,这只猪妖到底哪里好?莫非是床上功夫好?”
“我叫你闭嘴!”曲流觞气恼到极点,欺身过去便欲揍他。
苏吟歌一下闪到门边,扒着门看着曲流觞笑道:“若真是床上功夫好,改天我也试试……”话音未落,曲流觞早一掌劈过去。
苏吟歌敏捷地一躲,大笑着遁至院中,可怜那扇门被劈了个四分五裂。
*
曲流觞心情阴霾地回到西边院落时,发现璃月已经回来了,若无其事地到处唤着檀郎。
抬眸看见他,问:“流觞,你看到檀郎了吗?”
曲流觞摇头,道:“没有。”
璃月叹口气,道:“罢了,许是剥夺了它的性福,躲哪儿生闷气去了。你吃晚饭了吗?”
曲流觞依旧摇头。
璃月一笑,道:“那一起吧,我有些饿了。”
依旧是在流觞的房内,两人对面而坐,璃月很自然,对于叶千浔的事只字不提,平时怎样现在便还是怎样。
相较之下,流觞则显得十分气闷,心不在焉食不下咽,脑子里翻来覆去一直在想:叶千浔和她究竟说了什么?昨夜她拒绝自己,是不是为了叶千浔呢?……
“流觞,十三岁那年,我曾听过一个故事。”他正胡思乱想,对面的女孩却突然开口。
他抬眸,收敛了思绪,听她讲故事。 “有个道士与和尚打赌,说和尚不管把心藏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和尚不信,但不管他把心藏在花心里,藏在沙子中,还是藏在大山里,道士总是能找到。后来和尚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是太想把心藏得让他找不到,有了执念,反而更容易被找到。于是他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任自己的心去飞,他自己也不想知道这颗心到底在哪,结果,那道士果然找不到了。”璃月表情平静,缓缓道来。
流觞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看着璃月,少顷,问:“你想说什么?”
璃月微微一笑,道:“不苛求,不失去。流觞,你有没有发现,在认识之初的那段时间,我们一起吃霸王餐,一起抢赌坊,一起游江湖,彼此间想的很少在意的很少,所以,我们很快乐。但自从来了天一岛之后,你我之间,矛盾似乎越来越多,不快乐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曲流觞看着她,心颤颤地像在风中飘。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想阻止她不让她说出口,但他知道他不能,至始至终,选择权一直在她。
看他的眼神,璃月也知道他明白了,其实说出来很艰难,但她一向不习惯逃避,于是,她继续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同样也给不了我想要的,因为某些相同的原因,我们身上都长着太多的刺,若是靠的太近,只怕只会彼此伤害。我觉得,朋友的距离于你我而言或许刚刚好,如果,你愿意的话。”
曲流觞很想表现得成熟而镇定,起码,能和她一样的镇定自若,但当他低眸拿筷子时,却还是碰翻了一旁的茶杯,筷子也掉了一只在地上。
他停住了动作,知道自己根本不能伪装平静。
他花了很长时间来平复混乱的心绪压抑翻涌的情伤,然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好吧。”
璃月知道自己伤了这个男人,但她不后悔,现在伤,只是小伤,若是此刻拖泥带水当断不断,将来,也许会不可收拾也不一定。
她自由惯了,真的没有办法为了哪个人刻意束缚自己。至于喜欢或是爱,彼此愿意就好,如果非得限定在某个框架内,那么,她情愿不要。
所以,她情愿他此刻怨她,不愿他将来恨她。
话说到这个地步,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沉默了片刻,曲流觞静静道:“明天我会离开这里,不一定会再回来。”
璃月心中像猫挠,指甲深掐在掌心,她极力忍着。
“什么时候?我送送你吧。”她如是说。
曲流觞笑,似乎恢复了初见时那散漫不羁的模样,道:“送就不必了,万一你哭了怎么办?”
璃月也笑,道:“放心,能让我哭的人只有两种,一种已经死了,一种还没出生。”
*
晚饭过后,璃月回到了迎秋馆,意外地发现檀郎竟然独自睡在她的房里。
她在檀郎身边坐下,抚摸着它毛绒绒的头,不无伤感道:“你是不是料到我迟早会回来,嗯?”
檀郎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哼了两声。
“我知道,再怎样还有你呢,你不会离开我。”璃月笑着揉了揉它的头,又叹息一声:“可惜你不能陪我喝酒,我还是去看看阿纱姐在不在。”
来到傅红纱的房前,璃月正欲抬手敲门,房内隐约传来的欢爱之声让她停住了动作。
退后几步看了看,确定这是傅红纱的房间,璃月好不疑惑,从未听阿纱姐说过有情人,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到上床了?
绕到窗前,璃月悄悄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偷眼往房中一瞧,果然看到牙帐摇晃被翻红浪,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喘激昂地交织在一起,间或夹杂床榻不堪重负的“吱吱”声响,只听得人面红耳赤四肢发软。
璃月窥视一会儿,只觉自己浑身发烫小腹发酸,忙抽身离开,从树枝上抹了一把积雪,捂到额上冰冷那本能催生的欲火。
想跟男人上床多容易啊,但想找个看得顺眼情投意合的男人上床,就不容易了。也不知和阿纱姐鏖战正欢的这个男人是谁?凭阿纱姐的眼光,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才对。
咳,该不是那个对她有好感的三当家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璃月最终确定,自己今夜找不到人陪自己喝酒解忧了,又思及明日流觞就要离开,以后再见不知何时,偏她不能留也不能跟他走,心中更是抑郁非常。
窗外寒风呼啸滴水成冰,月光白森森地洒在窗纸上,映出一片发了疯一般张牙舞爪的树影。
璃月翻箱倒柜找出一条备用的毯子,扔在床榻下给檀郎御寒,自己也早早地埋进了被子。
被褥里冷冰冰的,久久都暖不起来。
辗转反侧之际,她想起昨夜在流觞房中,他从背后拥着她,他的怀抱那么宽阔那么温暖,好舒服。
为何他一定要她给他一个承诺?如果他不是这样执着……她想,他们会很开心。
好吧,也许只是她觉得开心,而他,并不觉得。
翻了个身,璃月气恼地听着窗外风声聒噪。
她不喜欢冬天,从小就不喜欢,可恶的冬天,留给她的感觉除了冷还是冷。
说来可笑,从十二岁第一次来葵水开始她就希望下一年的冬天能找个男人抱着她一起睡,转眼都快十七岁了,她却依然还是只能独自蜷缩在冰冷的被窝中对抗严冬。
下一年的冬天,她能找到一个不问她要承诺的男人抱着她一起睡吗?
他娘的,她只不过想要温暖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折腾了半宿,困倦终是战胜了寒冷,她开始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然蒙昧中却总觉的有一双眼睛,满含委屈悲伤哀戚,于黑暗中清光炯炯地看着她,或许是在窗外,或许是在墙角,又或许是在屋顶。
她不确定,但她确信这不是错觉。
檀郎不吱声,是叶千浔吧?
呵,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说不要他,便真的不要他,即便他默默地站在暗处看她一千年,她还是不要他。
看就看吧,两人之间什么亲密的事情没做过,难道她还怕他看不成?
随便他看多久,反正挨饿受冻的又不是她。她有些赌气地想。
一早醒来,居然神清气爽,她掀开被子欲下床,却发现床沿上赫然躺着一根绿色细管。
莲令?
昨夜果真是他。
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将莲令留给她,以便她将来后悔了可以重新召唤他么?
璃月冷笑一声,拿起那支莲令扬手欲扔,想了想,却往床下檀郎的身上一丢,道:“给你玩。”
檀郎不解地看她一眼,心想:这么小的东西,我牙都衔不起来,怎么玩?主人该不是欲求不满导致智商衰退吧?
庭院里传来低低的私语声,听着像是傅红纱的声音,璃月放下梳了一半的头发,开门一看,果然看见傅红纱小鸟依人般偎在一名锦衣男子的身侧,两人正一起向院门处走。
“阿纱姐?”她唤了一声。
傅红纱闻言回身,看到她后,一瞬间竟然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羞,两颊红红的神情羞涩,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璃月也想不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傅红纱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小女儿娇态。
“璃月,你回来了。”她有些不自然地放开了挽着男人胳膊的手,微微笑着打招呼。
璃月目光往她身侧一扫,看到那张英俊儒雅的脸时,心中不由一震。
竟是当日和五皇子金威一起闯入金缕房间的那人——颖王,元齐。
想起当日他急着为金威打抱不平的狗腿样,璃月心中不爽,转头对傅红纱道:“阿纱姐,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傅红纱闻言,侧身以目光询问身侧男人的意见。
元齐看了璃月几眼,对傅红纱温柔低语:“那我先过去,一会儿派人来接你。”
傅红纱点头,送他到院门口才回转。
“阿纱姐,你怎会与他在一起?”璃月往墙上一靠,双臂环胸。
傅红纱满脸都是幸福的红光,有些兴奋道:“上次我从环东郡回岛复命,与他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璃月拔高了声调,“你爱上了他?”
傅红纱点头,羞涩地补充道:“他也爱我?”
“他还没娶妃么?”璃月怀疑地问。
傅红纱的神情微微黯然,道:“他已有正妃。”
“然后呢?你准备去给他当二房?”璃月挑高了眉。
傅红纱被她看得低下了头,半晌,咬着唇点点头。
璃月跳了起来,握着她的肩一顿摇,叫道:“阿纱姐,这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居然说要去给他当二房?”
“我真的爱他,他也爱我,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真的。”傅红纱面色平静地回应璃月的暴躁。
“他就完美到可以让你不惜一切?”璃月声音高八度。
“他或许不完美,但我不在乎,我爱他对我的好,我可以包容他的不好,因为我知道,在他眼中,我必然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傅红纱简直就像着了魔。
璃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随后颓然地重新靠在墙上,凝视着她,半晌,问:“你们何时成亲?”
傅红纱低眸,道:“只有正妃才会有成亲仪式。”
璃月愣了一愣,咬牙问:“阿纱姐,你确定你不是昏了头?”
傅红纱摇头,道:“璃月,他是我有生以来爱上的第一个男人,难得他也爱我,我相信只要他对我好,哪怕只是侧妃,我也会很幸福的。”
他是我有生以来爱上的第一个男人,难得他也爱我……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璃月。
细想想,是啊,如果玉无尘也爱她,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她会在乎什么名利地位么?怕是……不会吧。那时,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得到他便是她的终极目标,其他的,都不重要。
心中怅惘一回,她问:“你如何确定他一定会对你好?”
“他是个孝子。”傅红纱不假思索。
璃月额角冒出一颗冷汗,缓缓问:“这跟他对你好……有什么关系吗?”
傅红纱道:“自然有,他孝顺,证明他善良,善良的他不会忍心伤害相爱的人。”
璃月满面黑线,按她这个理论的话,自己这辈子都别指望能嫁出去了。
理了理思绪,她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去吧。不过阿纱姐,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千万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如果不好,咱阉了他重新再找。”
傅红纱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过来揉乱了她一头本就没有梳整齐的长发,教训道:“小丫头,倒老气横秋起来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璃月扑进她怀里,道:“你是我姐姐嘛,如今就要嫁为人妇,有道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今后就不能随便找你喝酒吃羊肉了,人家心里难过。”傅红纱搂着她,叹息道:“别难过,我就在盛泱颖王府,你若想我了便来看我,我跟他说一声,让你能方便进府就是。”
“嗯。”璃月点点头,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她没有女性朋友,傅红纱是唯一一个,而且是既像她朋友又像她姐姐的存在,她委实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不行,她要去警告那个男人一下,如果他敢负了傅红纱,她一定教他知道,有时候,死也是种求之不得的享受!
不过当务之急,她似乎应该先去南浦送别曲流觞。
匆匆换了衣裳盘好发髻,赶到南浦时,曲流觞却已不在,唯有苏吟歌一人迎着烈烈寒风站在江边的岩石上远眺。
璃月心中一阵失落,看了看茫茫江面,忙不迭地问苏吟歌:“他已经走了么?”
苏吟歌显然心情也不好,斜眸瞪了她一眼,道:“真是猪妖投胎,你怎么不睡死得了!哼!”转身便走。
曲流觞真的已经走了?他甚至都不等她来了再走……
璃月默默地在覆着冰雪的岩石上坐了下来,看着烟波浩淼一片苍茫的迦叶江,看着那早已吞噬了他身影的迷蒙天际,突然感到一阵无与伦比的悲伤。
走吧,走吧,走了好,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即便今后再没有这样一个性格相投的人陪她一起玩耍一起游荡又怎样?人生本就是寂寥的。
只要够坚强,再冷的冬天,都能挺过去的。
璃月将脸埋在膝间,在岩石上坐了很久。
下午,傅红纱也跟着元齐登上了前往盛泱的大船,璃月带着檀郎去送行,顺便威胁她的男人。
最后,看着那艘大船在江上渐行渐远,璃月发现自己的心里也越来越空越来越冷。
好了,都走了,如今又只剩她一个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没几日就是年关了,离开玉无尘之后的第一个元夕,她要在哪里过?和谁一起过?
心头想的郁闷茫然,不知不觉竟习惯成自然般走到了吟歌院前。
想起那只讨厌的毒舌,她转身便欲离开,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诱人的食物香气。
已经饿了一天的肠胃立马开始咕噜噜地造反,她举目四顾,发现那只毒舌故技重施,在院前老梅树下放了一张桌案,上面陈列各色美味佳肴,而他就坐在那株繁花似锦的老梅枝桠上,喊着“无毒”的口号白送他的晚餐。
路过的丫鬟仆众见状,都畏畏缩缩绕圈走,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显然都是受他毒害至深的苦主。
没毒,呵,他骗鬼啊。
璃月心中却不合时宜地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如果被毒翻,是不是就没心思去难过了?
没有反复斟酌,她大踏步地上前,气定神闲地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大吃特吃。
话说,这家伙做的东西真是空前绝后的美味啊,尤其是她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就连米饭的味道都让她幸福得恨不能去地上滚两圈表达一下自己的美妙感受。
檀郎在她脚边急得呜呜直叫,表示它也饿了一天了。
璃月一脚将它踢开,教训道:“你上有老下有小,别跟着来凑热闹。”
上有老下有小?最多有一城的妻妾而已。
想起它们,檀郎顿时觉得更饿了。
苏吟歌低着眸,看着下面那饕餮之态毕现,吃的不亦乐乎的女人,眉头微微皱起。
她到底是天生傻呢还是曲流觞走了她伤心找死呢?
看着那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被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给席卷一空,他心中竟生出一种极奇怪的恼怒和不甘来,冷哼道:“哼!竟然被你吃了,真是赖猪拱了好白菜!”
璃月恍若未闻,继续她的进餐大业,直到满满一桌子足够两人吃的美食都被她一个人给塞进了肚子,她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抚了抚鼓胀的肚腹,突然往地上一倒。
苏吟歌正待出言鄙视她猪一般的食量,见她突然倒了,不由一怔。
虽然他的确在饭菜里下了他最新研制出来的毒药,可她的反应不对啊。
“吃这么多,活该撑死!”苏吟歌看着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她,恶声恶气。
璃月依旧没有反应,苏吟歌狐疑起来,难不成他配制药方的时候出了什么错?万一真把她毒死了可不好,金缕那里没法交差不说,曲流觞那家伙也可能回来找他算账。
念至此,他跃下树,来到璃月身边,蹲□子欲把她翻过来,不意刚一碰她的肩,她倏然回身,一指快如闪电般在他肩颈处一戳。
苏吟歌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当即被她点倒。
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他看着一脸奸笑欺上身来的女人,气急败坏地问:“你干吗?”
璃月骑在他身上,伸手捏住他的双颊一顿狠命地揉搓拉扯,笑嘻嘻道:“看我不顺眼?你当我看你顺眼么?我是赖猪,那你就是烂白菜,生来就是被我拱的知道不?”
苏吟歌白皙光滑的脸颊被她几下一扯立刻火辣辣疼了起来,当即大叫:“你想死啊!你中毒了知不知道?赶紧放开我!”
“我当然知道。你的菜里要是没毒,母猪都能上树。但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把你这样搓圆捏扁!”璃月边说边用手拉扯着他已然瘀红的双颊,同时用右手拇指顶住他的鼻尖,哼笑道:“说我像猪?到底谁更像?瞧,猪要是看见你这样,一定对你三拜九叩,认你当祖宗!”得意啊得意,终于报了当日在竹林的一箭之仇了。
有生以来苏吟歌还从未被人这样蹂躏过,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却在阴沟里翻了船,气得那叫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吼道:“放开我!你个疯女人!”
“闭嘴!少给我端你的少爷架子,郡王我都照阉不误,还怕你?有道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今日我秦璃月是舍得一身毒,就把你这只讨厌的毒舌扑。看我干嘛?你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璃月说着,当真俯下脸就在他尖尖的下颌上咬了一口。
苏吟歌真的要气晕了,知道眼下自己横不过她,只好强忍怒气道:“放开我,否则待会毒发你就等死吧。”
“死就死,反正你给我垫背。”璃月说着,一脸认真地问:“毒发会吐血么?如果我吐你嘴里你会不会也中毒?”
苏吟歌眉头皱成了八字,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你敢!”
“为免待会儿吐得不准,我们先练习一下吧。”璃月说完,低头便封住了他的唇。
感觉到贴过来的柔软唇瓣和那试图抵开他牙关的湿滑小舌,苏吟歌震惊到几乎呆滞了。
这个死女人,她竟然敢强吻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眼下的情况是,不忍也得忍,因为他动不了。
苏吟歌一边忍受着她的非礼一边默默地调息运气,试图挣开被制的穴道。
璃月却突然又放开了他。
他冷冷地抬眸看去,只见她浑身轻颤小脸煞白,表情十分痛苦,该是毒已经开始发作。
按照他的经验,此毒发作应该是肠胃痉挛腹如刀绞,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只在片刻,她便冷汗如雨。
等了片刻,仍不见她伸手为他解穴,他再次凝眉:“痛傻了么?还不给我解开穴道!”
听到声音,璃月勉强抬眸看他一眼,失了血色的小嘴微微一勾,强抑痛苦道:“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求你?别做梦了……”极致的痛苦让她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说完这句便倒在了他的身上,颤抖如风中的落叶。
“你真不怕死?”见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跟他拿乔,他真恨不能一掌拍死她。
耳边传来女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低语:“死又怎样……岂不闻,美男身上死,做鬼也风流么?……”